明朝的那些九千歲2:大太監的生死鬥爭
 
作者: 胡丹 
書城編號: 1293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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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大都會文化
出版日期: 2017/07
頁數: 352
尺寸: 17x23
ISBN: 9789869503815

商品簡介
依照時間順序列述明朝中權勢或政治影響力極大的宦官事跡,以及對國家之影響。

不甘寂寞的帝王,
每日放任公公們胡鬧,
東廠加上錦衣衛,
玩不夠再來個西廠!
可公公這麼多,
總有些還是會空虛寂寞覺得冷,
所以怎樣都要鬥爭一下來暖個身。

北大歷史學博士帶你回到明朝現場,
見識情治機關東廠和西廠的厲害之處!

明朝太監何其多,公家單位大家都想吃香喝辣步步高升,
但想成為皇上寵愛的「大太監」,那可真是粥少僧多呀!
都說太監是佞臣,但名留青史的「好太監」也不是沒有,
何況明代還有007的錦衣衛,太監可比我們想的厲害多呢!
他們除了沒有「寶貝」,可是允文又允武,
待在皇上身邊他們有三寸不爛之舌,上了戰場戰力又直逼「無垢兵團」,
活躍於「東廠」時更是威風八面!更別提目中無人、先斬後奏的「西廠」了!
這些特務機關有說不完的八卦,比後宮更加吸引人!
太監、太監,到底是太賤?還是太奸呢?

目錄

第一卷 那些動亂的日子裡
第一章 莫謂太監不殉國
第二章 公公一聲叱,汝休莫想逃!
第三章 拍馬衝陣的報效內官們
第四章 太監裡出了個大漢奸
第五章 金太監被貶,只因一句真話
第六章 上皇被誣,忠宦殉主
第七章 與弟與弟,還我土地
第八章 「宦權」,如春江水漲
第九章 曹、石驕逐徐有貞
第十章 宦官公子要學曹操

第二卷 一朝天子一朝臣
第一章 大漸託付,太監承遺詔
第二章 急入司禮奪權
第三章 「奸黨」未興而速敗
第四章 一個月,牛太監也完蛋啦
第五章 成化三宗弊
第六章 狐妖牽出來個西廠
第七章 西廠開張,燒起幾把火
第八章 革西廠,司禮監再生變故
第八章 西廠回歸
第九章 內閣「團團轉」
第十章 再革西廠,汪直也被人暗算了
第十一章 東廠太監謀入司禮柄政
第十二章 群奸之中擔道義

第三卷 「弘治致治」的光環下
第一章 但得天下有賢主足矣
第二章 宦官隊裡出了個「海瑞」!
第三章 忠、奸各相宜
第四章 今日李廣!明日李廣!
第五章 「批紅」是這樣的
第六章 監閣共受顧命

第四卷 一瑾死,百瑾生
第一章 名起「八虎」
第二章 絕地反擊
第三章 家世、婚姻:劉太監的日常
第四章 朝堂上忽現匿名信
第五章 劉瑾真是千年富豪?
第六章 張永西征
第七章 千刀萬剮,再來一碗粥!
第八章 張永想學「劉馬侯」封爵
第九章 皇帝竟給自己加俸祿
第十章 寧王朱宸濠反了
第十一章 張永成了王陽明的保護傘
第十二章 拿了江彬,朝廷安穩

前 言
《明朝的那些九千歲》一共三部,是以「朝代」為序。《明朝的那些九千歲》每一卷寫一朝,讀者會發現,全書故事大致上是銜接的,沒有出現斷裂的情況。這不是因為我筆法高、轉承自然,而是因為朝政的發展有其連續性,而大太監們在推動朝政發展上發揮作用。故我只需轉動歷史的把手,大太監們就一個接一個上場了—他們本為明代歷史上的重要角色。
雖然叫的是《明朝的那些九千歲》,寫的是大太監的故事,但大太監的生成及衰榮,是附生在明代政治機體之上的,如果不對政治史、宦官史的變遷歷程有所交代,則無法完全明白大太監們「力量」的源泉。所以本書在必要的節點上,會用一定的篇幅介紹明代宦官制度的新發展。可以說,《明朝的那些九千歲》是一部以大太監為中心,以太監故事相銜接的通俗明代宦官史。
第一部從開國寫到英宗正統年間,讀者於其中可知,明代之有「大太監」,即所謂「權閹」,並不是中晚期以後才有。早在永樂年間,就「湧現」出不少著名的大太監。大太監太多了,恰恰是最有名的鄭和我沒怎麼寫,因為他的事蹟讀者大多比較瞭解,而我寫的,全是讀者朋友們不熟悉、然確乎可稱大太監的人物。
本書是第二部,副標題是《大太監的生死鬥爭》,從正統十四年(西元一四四九年),土木之變講起,一直寫到正德十六年三月武宗朱厚照駕崩,從湖廣安陸遠道來繼位的世宗朱厚熜還沒到北京,我們這一部的故事就講完了,餘下的,留到下一部講。
過去總說明代是「太監帝國」,宦官「亂政」亂得厲害,可明朝到底有哪些大太監,除了鄭和、王振、劉瑾、魏忠賢,大概再多也數不出幾個吧。
我在每一卷的開頭,都列出了當卷「關鍵人物」,都是在書中占有一定分量的大太監。讀者朋友們可稍微留意,看有多少。全書都循此體例,三部寫下來。我估計,超過一百絕對沒問題。
這些大太監並不都是壞的,比如這一部裡寫到成化、弘治年間的大太監懷恩、覃昌、覃吉等,都是很有「名大臣」之風的好太監,就連素來瞧不起宦官的士大夫們,對他們都讚譽有加。還有一些很有個性的太監,比如「善諫」的何鼎、蔣琮等。對這些太監的書寫,無疑將給「骯髒」的明代宦官史增加兩個側面。
這一本的主題是「大太監的生死鬥爭」,所謂「鬥爭」,是指大太監之間的對抗與鬥爭,比如成化初年牛玉與王綸、正德初年劉瑾與張永等,他們為了權勢發生劇烈衝突。這是發生在明代中樞核心的戰爭。大太監們多是負有輔政之責的司禮太監,他們對於朝政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所以大太監鬥法,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往往是兩個政治集團間的衝突造成時局動盪,其結果也將影響朝政的發展方向。也就是說,從太監的角度來寫明代政治史,本書應該算是首創吧。
如果讀者朋友讀了通俗的歷史故事意猶未盡,或學有餘力,還可以看看我即將出版的《明代宦官制度:考證與研究》。這是一部學術專著,也是我的博士論文,是國內第一部研究明代宦官制度的專門論著。我寫通俗的明代宦官故事,都是基於我對明代宦官的深入研究,材料多取自我所編寫的《明代宦官史料長編》。
我說這些,是為了告訴大家,您所讀的,是一部信史。

內文試閱
第一章 莫謂太監不殉國
上一部書說到,明英宗朱祁鎮親率六師北征,兵敗土木堡(今河北懷來境內),二十萬大軍一時解體崩潰,隨扈的百官大批死亡。事實上,橫屍荒野、殉於國難、魂不得歸者,除了文武將吏,還有眾多的宦官,只是他們從未得到關注,更無名分可言。
就我所知,在「土木之變」(正統十四年,一四四九年)當日,亂軍中被殺的大太監,除了被視為禍首的司禮監太監王振,其他有名有姓者,還有范弘、錢安等多人。
死於國難,即為殉國、為國捐軀,這是首先需要正名的!
范弘,原名安,弘是明宣宗替他改的。說起來,范弘還是一個「外國人」。哪一國呢?安南國。安國位於今天越南北部,本為明朝藩屬,永樂初年發生內亂,國王向宗主大明求救,永樂帝朱棣遂發大兵馳援。可等「天兵」降臨,發現國王滿門被弒,王族絕嗣,已無人可承王位。朱棣想起一句話,叫「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便不客氣,在平亂後,順手將安南納入版圖(史稱「郡縣之」),從此明朝又多了一個新的「省」:交阯布政司。
安南在明初時向明朝貢納一種特殊的「土產」—閹人,所進人數僅僅少於東北的朝鮮。吞併安南後,交阯成了內廷宦官的穩定供應地,大批交童受閹後被送進明宮。其人數沒有統計,但據我估計,至少有好幾千人。許多交阯籍的宦官在永樂及仁、宣、英之際非常活躍,不少人達到入選本書的標準,可躋身於「大太監」之列。
司禮監太監范弘,就是永樂中以交南閹童身分入宮的—當然,他來時已不是「外人」,而是大明交阯布政司人氏了。
明宮宦官,以在東宮服侍皇儲前程最好。范弘進宮後,就得到這樣的機會,他被調撥到東宮侍奉皇太子朱高熾,也就是後來的仁宗皇帝。這塊墊腳石相當高,之後范弘仕進順達,在宣德中已升任司禮太監。
司禮監相當於「御前辦公廳」,該監太監具有皇帝機要祕書的性質,是天子身邊近臣。范弘和皇上走得近,十分得寵,宣宗朱瞻基不僅親自替他改名,還在宣德七年賜予他和另一名司禮太監金英「免死詔」。
賜臣下免死詔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朕愛你,愛慕之情太深,已無法用金錢表達,那……那就免卿一死吧!」—這愛意,也只有皇帝給得起!
愛卿領了免死詔,從此盡可翻江倒海、為非作惡,放心,朕保證,不殺你!
是這邏輯嗎?
不然真沒法解釋賜免死詔的動機。
總之,皇帝做事太任性了。
范弘免死詔的內容,史書沒有記載,他的墓誌裡收錄了,但原文找不到了。幸虧明末掌故大家王世貞看到這份材料,並抄錄下來,只見得宣宗深情地對范弘說:
(弘呵,你)克勤夙夜,靡一事之後期;致謹言行,惟一心之在國。退不忍於欺蔽,進必務於忠誠。免爾死罪於將來,著朕至意於久遠。
說的是范太監日夜勤勉,從不誤事,真的,一件都沒誤過(「靡一事之後期」)!你為人謹言慎行,一心撲在國事上(「惟一心之在國」),全忠不欺(退不欺,進必忠)。故此,朕決定提前免除你將來的死罪,好使朕的美意傳諸久遠—果如《明史》所言,「辭極褒美」!
免死詔不是宣宗的發明。太祖朱元璋就給幫他打天下的老哥們發了不少,有免死一次、二次,還有三次的,都刻在鐵券上,文字還描著丹(紅漆)呢!
說來好笑,人怎麼能免死於將來呢?這東西不發還好,發了反而害人。想那勳戚大臣,自接奉恩詔,從此「左青龍,右白虎,免死詔在腰間」,樂滋滋做起了「打傘和尚」—和尚打傘,無法(髮)無天—他不胡為,還對不起這份詔書呢!
我不小心便想到歪裡去了:朱元璋頒發這樣的「護身符」,是不是故意鼓勵兄弟們犯事呢?這幫武人懷揣免死詔,胡鬧起來,忘乎所以,得意忘形,突然出其不意,殺其一槍,不撅他個四仰八叉才怪哩,而且殺之還有除害的名義,名正言順、正大光明!看官,可別怪我作小人之想,事實就擺在那裡:免死詔並不能讓它的主人免死,明初的功臣們,個個挾詔而亡。
儘管如此,免死詔仍作為皇帝表達「私愛」的一種特殊形式保留下來。永樂時,光祿寺(光祿寺管內府茶飯)卿井泉、張泌也得到免死詔。這兩位是朱家的私房大廚,從朱元璋起就給皇上做飯,他們只要不往飯裡下毒、吐口水,大概也犯不了啥死罪。皇帝給他們發免死詔,等於發個紅包,主要發揮籠絡作用。大概個別內臣也得到了,只是沒有記載。

除了免死詔,范弘還與御用監太監王瑾、司禮監太監金英一起得到御賜銀記。
銀記是銀製的小印章,可用它來封緘密奏。
向皇帝進密奏,是一種特權,也是一種政治待遇。有銀記的人,可以避人耳目,直接向皇帝進言奏事。
明代,只有極少數人得到銀記之賜,如仁宗時的內閣大學士楊士奇、楊榮、金幼孜,皆為親貴大臣。銀記上有刻字,文臣不說了,單說宦官。太監王瑾受賜的四枚銀記,記文分別是:忠肝義膽、金貂貴客、忠誠自勵、心跡雙清。這些詞應為宣宗親擬,除了「金貂貴客」是對宦官的美稱,其他三個均是有褒揚之意的評語。
王瑾原名陳蕪,他的名字也是宣宗給改的,他也是一位來自交阯的宦官寵兒。
王瑾任太監的御用監,一般人可能不太熟悉,我稍微說幾句—
御用御用,顧名思義,御用監當然是主管御用之物的機構。該監早在朱元璋稱吳王的「吳元年」(明朝建國的前一年,公元一三六七年)就已設立,當時吳王宮裡就兩個監,一個內使監,一個就是御用監,首領稱「監令」(後改稱「太監」),品級皆為正三品,相當於外朝的六部侍郎。
此時的御用監,並不全用閹人,而是宦官與外臣兼用。所謂「外臣」,不都是士人,凡襠中掛「槍」的官兒,皆稱外臣。外臣是相對內臣而言的。比如一個叫杜安道的「御用監令」,據宋濂介紹,此人自太祖起兵,即「持刀鑷侍左右,未嘗暫違」,其實就是個剃頭匠。作為朱元璋的御用美髮師,杜安道追隨多年,甚為親近,朱元璋一邊拔毛揪鬚,一邊聽臣子奏事,「帷幄計議皆與知」,並不令杜師傅迴避。杜安道為人亦好,「性縝密不洩」,所見所聞,絕不向外人洩一言,每每見大臣,只一揖而退。以此得到朱元璋的信任,從帶刀宿衛一直做到御用監令和光祿寺卿。
御用監設立雖早,但後來頗多變化,如它一度改為供奉司,又改御用司,至宣德元年六月才升為監,至此內府「二十四衙門」(十二監、四司、八局)正式配齊,遂為一代宦官定制。
能陪萬歲爺玩,便是在御用監做太監的好處,御用監在二十四衙門中,地位不輕。王瑾以宣宗親近內臣掌御用監,大概寫字畫畫,他都有一手。此人在前一部書裡出現過,我曾大膽猜測,永樂朝司禮監大太監孟驥,可能就是被他傾軋倒台的,他應該是宣宗東宮出身的舊人。
另一個獲得銀記的,是司禮監太監金英。
金英在「土木之變」後較為活躍,是明朝著名的大太監。據王世貞《中官考》所記,金英在正統中任司禮太監,王振死後,接掌司禮監事。
金英在正統元年親筆撰寫的《(北京)圓覺禪寺新建記》裡,談到了自己的出身,說他「生自南交,長於中夏」,南交就是交阯,金英也是交阯人!
金英自稱為永樂皇帝「撫養訓誨,授以官職」,仁宗恩加深厚,宣宗信任委職,英宗益加重任,「四聖大恩,德同天地」。從其自述來看,金英出身仁宗東宮,與其父子關係密切,故能飛黃騰達,寵眷不衰。
在宣宗眼裡,這幾位三朝老太監,都是忠誠自勵、言行皆清的忠臣,該給他們按讚!事實是否真的如此,不是重點,看官只需想,宣宗心中的宦官形象如此,如果一位大臣忽地跑出班列,拿著古書,回憶古事,巴拉巴拉指責「宦官誤國」,他會怎麼想?他自然是難以認同的。
綜上所述,從王振到范弘、王瑾、金英,這些大太監在仁、宣、英三朝獲得極高的地位,與其出身密不可分:他們都是隨侍皇帝於潛邸的舊臣,有著多年服勞的感情底子,太子、太孫一登基,立馬發達起來。王振不必說了,單說金英吧,他在仁宗即位初,還只是司禮監右監丞,很快飆升做了太監,並得到大量田宅人口的賞賜(皆見《圓覺寺碑》)。
我們也可以從這個角度來考察英宗與王振的關係。過去人們指責王振專擅,說他以天子為「門生」,天子呼王振為「先生」,似乎是蠻大一樁罪。可論者是否想過,英宗真拿王振當師傅呢!沒有人像王振一樣,陪伴英宗二十多年,始終不離左右,這份情感是很深厚的。
許多時候,朝臣只顧忘情地表達自己的血忠,而很少設身處地、試著從皇帝的角度來理解政治,故總是不敵宦官,一敗再敗。

在「土木之變」中,還有一位罹難的大太監,名叫錢安,時任內官監太監。
錢安是怎樣「犧牲」的,沒有記載,無話好說,那我就來說說他的經歷與為人。
錢安是薊州西華鄉人,家住山海關。他爸爸名貴甫,死於洪武二十八年(西元一三九五年)。老錢生了三個兒子,長子早夭,次子叫錢聚,第三子就是錢安—錢聚而安,等於存銀行了,好名字!
老錢死時,年僅四十五歲,孩子們還小,母親養不活(我看不是養不活,而是貪圖活得滋潤),就把小哥倆兒送進宮做了宦官。那時是建文三年(西元一四○一年),燕王與朝廷兩家打得正熱鬧,老錢家在燕王的地盤,錢安「選入內庭」,應該是到「反王」府裡賣命,打終身的長工。
錢安生於洪武二十六年(西元一三九三年),入宮時還不到九歲。他長得漂亮,「自幼秀爽,體貌魁梧」,又懂禮數,「周旋殿陛,儀度肅然」,是個做內官的好材料。
燕王朱棣尤其喜歡他三樣:聰慧、惇厚篤實、慎重寡言。
在內庭行走供事,話多、多事,可不是好習慣。前面說的杜安道,服侍朱元璋三十幾年,他人紛紛失寵殞命,唯獨他聖眷不衰,這與其為人「縝密不洩」有莫大干係—奴才不亂說話,萬歲爺才放心嘛!錢安也是「寡言」之人,但寡言不是因為內向,不愛說話,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而是他「慎重」。該說話時,比如皇上下問,「凡應對之間」,他能把話說到點子上,「動稱上意」,讓萬歲爺滿意。有一次永樂帝高興了,賞了他一個名:僧保。故錢安又稱「錢僧保」。
與所有大太監一樣,錢安也是從東宮發家,他是英宗東宮輔導班子的成員,與王振為同事。由於在潛邸時結恩深厚,英宗特別照顧他,為了方便他奉養寡居的老母,還專門讓工部在崇文門北的繁華大街上,給他造了一座私宅(見《內官監錢太監(安)瘞衣冠壙志》)。
范、錢、金這幾位,還有王振,在宣德爺時都是大紅人,有做司禮太監的,也有做內官太監和御用太監的,說明那時司禮監尚未取得一監獨霸的權勢,王振同儕濟濟,大太監並立,他也沒達到唯我獨尊的地位。
但在小英宗即位後的正統朝,一切都不同了。大太監之戰,已不可避免。王振與同列鬥法,首先打擊的是錢安與金英。
錢、金兩位都有小尾巴讓人揪:他們一個愛錢,一個好金,都是貪性很重的人。明朝制度,太監不許做生意,置辦產業。可二人硬頂著「詔禁」謀利,在北京「恃勢私創塌店(又稱塌房、邸店,是租賃給商人寄屯貨物的場所)十一處,各令無賴子弟霸集商貨」。錢、金兩家,利用權勢,試圖控制京城商貨流通,「甚為時害」,民憤非常大。
過去沒人敢追究,宣宗皇帝還當他們是德藝雙馨的好公公呢!現在換了天,就有人要對他們的行為說不了。
正統二年四月的一天,內廷突然傳旨,命錦衣衛會同監察御史徹查!
劇情的發展有些狗血。如何狗血,請看—

錦衣衛和都察院得旨後,分別委派千戶李得和御史孫睿偵辦此案。
二人經過調查,認為錢、金二監霸集商貨的情況屬實,建議將所占貨物發還原主,賒負的,由錦衣衛代為徵收究問。
朝廷同意了,這二人就拿著批文找到錦衣衛指揮馬順,請他落實。
馬順卻不願摻和這種事,還怪御史多事,當場將文書擲還,而且態度很不好。這下激怒了孫御史。他們做監察御史,是人間的獨角獸(獬豸),從來都是威風八面,以頂人為樂,哪曾將錦衣衛武夫放在眼裡,孫睿一著惱,就在錦衣衛堂上破口大罵起來。一旁的指揮徐恭見了,心中大忿,也加進來,和御史對吵。徐恭不敢拿御史怎麼樣,就在屬下身上撒氣,將李千戶杖責了二十棍。
孫睿、李得不服,上奏叫屈。旨意下來,馬順和徐恭雙雙落獄。都察院說他們「壞亂朝政」(擲朝廷文書、不執行朝命,是對朝廷的大不敬),應判斬刑!
兩位指揮嚇壞了,忙上疏鳴冤。宮中再傳旨,遂將御史孫睿一併下獄。孫睿告發馬順擅自杖死火者張谷,經審為不實之詞。
經過反覆鞫問,法司最後定讞:馬順仍處斬刑,徐恭從輕改流刑(流放),孫睿以妄告判徒刑(有期徒刑)—兩家都沒討到好,一齊獲罪!
這樣的處分是很嚴厲的,可是法司奏請後,朝廷卻遲遲不批准判決,只將他們監著。過了段時間,打發他們出獄復職,塌店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這個事件的背後,肯定有外人看不見的內廷博弈。
正統五年三月,錦衣衛指揮王裕、馬順因事下獄,還是與錢安有關。
起因是一個叫張能的內使,因揭發錢安違法,被捕入獄,在錦衣衛獄裡被人打死了。
內使官不大,到底也是宮裡人。王裕見打死內使,不敢說是打死的,就以病死上報。英宗不信,派御史徐郁驗屍,於是真相大白,王裕和馬順跟著就「進去」了。
這個案子與正統二年之事一樣,都是因太監而發,但板子全打在下人屁股上,對王裕、馬順的處理也與上次如出一轍,吃了幾天牢飯後,出獄繼續幹本職工作。
錢、金二監雖有驚無險,平安過關,但屢遭告訐,還是讓他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這兩個讓人莫名其妙的狗血案件,透露出背後隱祕的宮廷角力:一方是太監王振,另一方則是錢安和金英。王振通過各種「琢磨」,向昔日同僚顯露威權,他的劍風讓老太監們枕席難安。
正統初年,王振要出頭,司禮監要張權,前朝的太監紅人們日子便不好過。對錢安、金英等人違法行為的打擊,含有明顯的政爭意圖,其目的只在給對手洩火,而不在建立一個清朗的乾坤世界—王振本人就很不清廉。
這是一場目的明確的低烈度戰爭,對手臣服,他們就安全了。很快我們看到一個其樂融融的和諧世界:正統十一年正月大祀禮成,這大概是二十歲的英宗第一次親祭天地,在完成典禮後,他親御奉天殿(即今故宮太和殿),大宴文武群臣及四夷朝使;司禮太監王振併各監太監錢安、高讓、曹吉祥、蔡忠等都有特別獎勵,他們不僅得到金楮彩幣的賞賜,王振之侄王林還被授予錦衣衛世襲指揮僉事,錢安侄亮、高讓侄玉、曹吉祥弟整、蔡忠侄英俱為錦衣衛世襲副千戶—史稱「中官世襲,實始於此」,這是宦官子弟第一次得到武官的恩蔭世職,還都是錦衣衛的中高級職位。在內臣排名中,錢安僅次於王振。他在屢遭打擊後,還能保住其地位,說明他已經屈服於王振,向其輸款投誠了。
白白吃了兩回悶虧的錦衣衛指揮同知馬順,也學「聰明」了,看準了方向,從此投靠王振,成為他的忠實打手。於是在正統八年,發生了肢解翰林劉球的事件。
在上面兩個大案中,都看不到王振的身影,但王振無疑是最後的贏家,他隱在幕後,利用司禮監對聖旨和聖意的強大影響力,壓服了同列大佬,也加強了對朝廷爪牙錦衣衛的控制。
正統十四年(西元一四四九年)七月,英宗親征,范弘、錢安都在扈從名單裡,遂一起命喪土木堡。
土木之戰的遺址上,遺屍數萬,一直無人收葬。直到景泰二年(西元一四五一年),景帝朱祁鈺才差專使前往祭掃,並掩埋溝壑間眾多的枯骨。范弘、錢安二人之屍骨,已不知其葬地。他們在生前都為自己營建了墳墓,范弘墓在他捐資所建的北京香山永安寺,錢安的壽壙在順天府昌平縣清河東北之原,他們死後,家屬「以其生前所服衣冠招魂而葬」,屬於衣冠冢。
土木之敗,皇帝做了俘虜,隨扈官員將士死亡眾多,而所知殉難太監,僅王振、范弘、錢安三人而已。
我在閱讀朝鮮王朝實錄時,發現《文宗大王實錄》景泰元年九月有這樣的記載:文宗傳旨兵曹(相當於明朝的兵部),云我朝入華宦官,砥平崔真力、公州劉得、定寧金奉、鳳山張奉、永川李種等,皆死於土木之變,其父母皆當「復其戶」(即免除該戶的徭役負擔),如無父母,則以同產為首者一人復戶。
這條記載又為大明王朝這次天崩地坼的國難,補充了幾名死難宦官的姓名與籍貫。

第二章 公公一聲叱,汝休莫想逃!
明朝的精銳武備—京師三大營,在土木之役中損失殆盡,京城防守十分空虛。此時北京內外,人心惶惶,生怕京城守不住。有個叫徐珵的翰林官員,是個兼職的算命先生,喜歡談兵,擅長星卜。國難當頭,他掐指一算,發覺不好,再半夜登上屋頂仰觀天象,益發覺得時運不濟,認定北京無法防守!
這世上,有兩種算命先生,一種是學了點皮毛,專門唬人騙錢(街頭賣藝級);一種術學高深,手段高明,連自己都深信不疑(周旋於公卿名流間的「大師」,古今一例)。徐珵屬後者。他這麼一算一看,心裡便發毛,大起恐慌,趕緊將家屬祕密送到南方避難。說句題外的話,徐珵是南直隸蘇州人,他有一個外孫,姓祝名允明號枝山……。
好,還說回徐珵。他偷偷把家屬送走了,可他本人是朝廷命官,走不了。大概他是真急了,所以當朝廷向廷臣咨問防守之計時,竟公然鼓噪遷都,大言道:
驗之星象,稽之曆數,天命已去,惟南遷可以紓難。
他竟然胡說明朝大勢(天命)已去,唯有逃跑,才是活路!他自己逃跑不說,還要攜裹著朝廷一塊兒逃。若朝廷真聽信了他的邪,一旦開路,那從此就是「南明」了。
徐珵的危言,令輿論大嘩。
在大敵當前、局勢危如累卵的時刻,徐珵發表這樣的言論,可比動搖軍心。戲文裡不是唱,「動搖軍心者斬」嗎?徐珵就該斬!
當時就有兩個人罵了徐珵,他們是一個太監和一位名臣。
這位名臣,是景泰年間朝廷的中流砥柱于謙(就是寫《石灰吟》的那位)。據實錄記載,京師戒嚴後,北京羸馬疲卒不滿十萬,人心洶洶,群臣聚哭於朝。徐珵公然倡議南遷,禮部尚書胡濙道:「文皇(朱棣)定陵寢於此,示子孫以不拔之計。」他說先帝陵寢在此,不可遷。
兵部侍郎于謙的口氣嚴厲得多,他道:「再言南遷者,可斬也!」
他說:「京師乃天下根本,一動則大事去矣,獨不見宋南渡事乎?」他提出,「為今之計,應速召天下勤王兵馬死守」。
閣臣陳循附議:「於侍郎言是。」
於是眾人皆道:「是!」
多虧于謙疾言厲色,疾呼「言南遷者斬」,才將遷都的謬論堅決壓制下來。不然,用詞稍緩,逃跑主義藉著「天象」煽風點火,恐慌情緒會像流感一樣迅速擴散,那真要大事不好了。
至於那位太監,記載不一,有說是金英,也有說是興安,兩位都是司禮監太監。
據《國朝獻徵錄》所收《金英傳》記載,當土木之變後,人心洶洶,徐珵「最有時名」,金英趨往問計,徐珵趁機托出南遷之計—之前他只是偷偷溜,在私室與人密議,這回當作政見公開提出來。
金英可能是奉景帝之命,私下瞭解各方輿情,他還去拜訪了成山侯王通。這位王侯爺也不是什麼名將,宣德年間棄交阯時,他是總兵大將,後來成為替罪羔羊,坐了十幾年的牢,正統四年獲釋後,一直在家閒住。這回國家又逢大難,金太監登門問計,可惜王侯爺的本領不見長,說來說去只有一計,那就是把京城的壕溝挖得深深的。
金英連問兩位當世「名臣」,才兼文武,卻都是這般「高見」,不由得大為鄙視,他慨然對眾人道:「此時當竭力固守,召勤王之師於四方,足以捍虜。有以遷都為言者,上必誅之無赦!」金英以「上意」為言,不知名地罵了徐珵,眾心乃定。
世人多知于謙說「再言南遷者可斬」,而不知金太監說「有以遷都為言者,上必誅之無赦」,其實金英這句話更重要,是真正的一錘定音。因為于謙只是兵部侍郎,還沒得到景泰帝的寵信,而金英是皇帝身邊近臣,又是代表皇上採擇輿情,輕重自不一樣。當時郕王剛剛被推上寶座,毫無政治經驗,而這寶座又搖搖晃晃不穩當,他除了幾個王府舊臣,更無大臣可以依靠,這時要他拿那麼大的主意,委實作難。金英採回來的意見就非常關鍵了,將直接影響景帝的決策。也可以這麼說,金英當眾表態,吐露的是聖意,而于謙只是發表個人意見。
可見金英在那個飄搖動盪的時刻,為國家的穩定,還是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也有一種記載,說斥責徐珵的,是司禮太監興安。如《明史.興安傳》載,「或曰叱徐珵者,金英也」。
據《明英宗實錄》,土木之變後,正是用人之時,有人向朝廷推薦徐珵,說此人有大才,景帝便將其召入問計。徐珵一邊哭一邊拿星象、曆數說話,稱天命已去,無能為矣,請皇上急幸南京。尚書胡濙、閣臣陳循等力稱不可,太監興安厲聲叱道:「祖宗陵寢宗廟在此,將誰與守?」徐珵乃大慚而出。不久傳詔:凡妄議南遷者,必處以死!
興安厲聲否決了遷都之議,他覺得持遷都觀點的人肯定不少,建議景帝下詔加以禁止,並向天下宣示朝廷堅守的決心。詔書還禁止京官送家屬離開北京—可見偷逃者絕不止徐珵一人。
實錄是明朝官修的國史,上述記載可信。其實,到底是誰嚴叱了徐珵,不必細究,只要是堅決反對逃跑,並且勇於明示堅守的態度,就等於「叱之」了。從這個角度來說,金英、興安和于謙都叱責了徐珵。
當時還有一位大太監,也為朝廷定策出了力。
郕王朱祁鈺初即位時,英宗之母孫太后對朝政也有一定發言權。當閣部齊心,表達了死守的態度後,禁中尚懷疑懼,孫太后便咨問司禮太監李永昌的意見。永昌道:「陵廟宮闕在此,倉廩府庫、百官萬姓在此,一旦朝廷播遷,大事去矣。南宋不正是前車之鑑嗎?」他用靖康之恥切諫,孫太后聽了,始斷絕了南遷的念頭。
這樣,由於外廷群臣和內廷大佬皆力主堅守,太后和景帝的意志也趨堅定—「由是中外始有固志」。
在興安的大力舉薦下,于謙得到重用,被擢升為兵部尚書。在他的主持下,選將練兵,嬰城固守,瓦剌大軍終不得逞,很快悻悻退去。而那位「徐大師」,因為荒謬的言論,從此壞了名聲。從此以後,他發現,每次有遷官的機會,他總升不了,機會跟他打起了擦邊球。好教人懊惱!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不是吏部不推舉他,而是他的名頭被景帝記住了,每次見到他的名字都厭惡,將其一筆抹去。看來這輩子別想陞官了!徐珵沒辦法,只好改名「有貞」,彷彿向天子喊話:「我是貞潔的!」
貞不貞,不是自己說了算,也不是名字裡帶貞就貞的。徐有貞後來成為「奪門之變」的主謀,真是一個不貞的小人!此節後文再講。

胡丹 胡丹

中國北京大學歷史學博士,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明史學會會員,主要研究明、清史及歷史文化傳播。
長期活躍在中國史研究的科研一線,同時致力於歷史文化的普及工作。
所著「明宮揭祕」系列白話歷史作品,在天涯論壇的「煮酒論史」版發表後,立即以其紮實的史學功底、犀利幽默的筆法、豐富的想像力、厚重的歷史感和隨處綻發的新見吸引了大量讀者。
作者亦被多家媒體譽為令人期待的新銳歷史作家。著有《大明王朝家裡事兒》(大旗出版)、《大明後宮有戰事》、《明朝的那些九千歲》(大旗出版)、《明代宦官史料長編》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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