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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羽林衛來勢洶洶 接到傅縉口訊，楚玥當夜都不打算睡了。 本來傍晚就會停歇的攻城聲音，今兒入夜後一直持續著，時緊時緩，她神經繃得緊緊的。 楚玥換了一身緊身的深紫色紮袖胡服，外面套了件稍鬆的同色高領曲裾，梳了一個簡單而扎實的斜髻。 若真有什麼，她直接把外面披著的這層外衣剝了，簪子一扯，馬上就能出發。 該做的準備都做好了，楚玥坐在小圓桌一側，安靜等待著。 這種等待很難熬，但她神色平靜，一點不顯焦慮，讓下面的僕婦有了主心骨，俱鎮定下來。 滴漏「滴滴答答」，夜色漸漸有些深了，楚玥沒等到大變，卻先等到了凝暉堂來的人。 楊嬤嬤笑道：「太夫人久病不癒，夫人心裡記掛，天色還不算太晚，要去看看。」 楚玥眉心微不可察一皺。 屋漏偏逢連夜雨。 傅太夫人悄悄離開侯府已經好些天了，上一個請安日子稱小恙，沒見任何人，楚姒當時並未在意，現在突如其來的，肯定是察覺到什麼破綻了。 楚姒在後宅經營這麼多年，平白不見了婆母，想長久瞞住她不可能，但這時機也湊巧了。 對方這是要帶著楚玥一起過去福壽堂，一探究竟。 現在在楚姒眼裡，楚玥這侄女還算自己人。 楚玥微微垂眸，婆母要求一同探望病中的太婆母，她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推拒，況且她心裡也懸著，怕福壽堂那邊頂不住。 攻城的聲音已經緩下來了，零零星星的，平靜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心念急轉，她站起身道：「那我們過去吧。」 先去的是凝暉堂。 凝暉堂內燈火通明，楚姒隱隱鬱躁面龐這會兒噙了一絲厲色，「走，我們去看看那老太婆是怎麼一回事？」 繡了金線軟綢廣袖一拂，她出了凝暉堂，直奔西邊的福壽堂。 天黑漆漆的，廊下半人高的燈籠隨風搖曳，投下一圈圈不大的昏黃光暈。 楚姒走得很急，她叫上楚玥，純粹是因為這事不好自己單獨出面。 楚玥被落下五六丈的距離，眼見前頭楚姒越走越快，帶著一眾丫鬟婆子呼啦啦地轉過牆角，她眉心緊蹙。 正當楚玥提了提裙襬，要快步趕上的時候，卻忽然聽見後頭響起一陣急促的奔跑聲。 紛亂的腳步聲很重，絕非尋常婆子侍女能發出，是男人的，踏在木質廊道越來越清晰的「咚咚」聲，直追她而來。 楚玥心念一閃，急忙轉身。 果然是梁榮。 她的心狂跳起來，梁榮是外宅侍衛，非十萬火急他不會擅闖後宅，再聯想到傅縉的口訊，她急忙提著裙襬往回衝。 「怎麼回事？」 「少夫人，我們趕緊走！」梁榮剎住腳步，「宮中有訊緊急傳出，大批羽林衛正直奔鎮北侯府而來，氣勢洶洶。」 明顯是來者不善！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侯爺和世子爺一個監軍一個大將，正在城頭連夜拒敵，為何宮中會遣羽林衛來？ 肯定發生了什麼變故，立即逃離是必須的。一接訊，梁榮什麼都顧不上，領著幾個人直接衝入後宅。 「訊報發出之時，羽林衛已經出了宮門。」 楚玥心頭一凜，這意思是說，他們的訊報只比羽林衛快了一點點而已，必須立即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快，趕緊走！」 什麼楚姒不楚姒的，現在已經顧不上了，東書房門戶通暢，做好一切離開準備，她提起裙襬，往禧和居飛奔。 男女主從之別現已顧不上了，梁榮和另一個侍衛一邊一個拉著楚玥，一行人往東狂奔。 孫嬤嬤等人本來不一定要走的，但此刻也必須離開了，包括她一眾陪房，忠心耿耿跟著她這麼久，楚玥自不會拋下她們。 不過會兵分兩路，路線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孫嬤嬤等人去另一座宅子。她們不是什麼要緊人物，不和楚玥在一起反而更安全。 也顧不上多說什麼，因為已經聽見隱隱的馬蹄聲和軍靴落地的「踏踏」聲了。 「保重，過後再匯合。」 從東書房的側門而出，一行人沿著後宅的院牆狂奔，孫嬤嬤等人往北，而楚玥則在梁榮等十幾人的團團護衛下，直奔南邊傅太夫人藏身的那座宅子。 轉出後巷，軍靴落地聲越來越清晰，隱隱聽見前院喧譁聲大起，楚玥沒有回頭去看，斷後的一名侍衛追上來稟報道：「後面有人也跟著逃出了，似乎是夫人！」 楚姒？楚玥皺了皺眉，「不管她，我們繞路走！」 當時楚姒直奔福壽堂，心裡想的是傅太夫人的事。被壓著不能動那個小崽子，其實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和繼子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哪怕不願意承認，又自我安慰，但心裡到底是焦躁的。 那個老太婆和小崽子就是一路，察覺福壽堂有些不對後，她一口鬱氣當即就找到瀉出的口子。 只不過，楚姒雖然一心直奔福壽堂，但她不是聾子，楚玥身邊簇擁著一大堆侍女婆子，這麼多人趕路是有腳步聲和衣料摩挲聲的。 突然就沒了，夜間尤為明顯，她回頭一看，身後空蕩蕩的，她直覺不對勁。 有僕婦飛奔追上，驚怒道：「也不知怎麼回事，東路前院的侍衛頭子，姓梁那個，突然率領七八個大男人直闖後宅，少夫人非但不罵，反而立即和他們折返了，跑得飛快，少夫人甚至還允許那些侍衛近身拉她！」 在僕婦喋喋不休的幸災樂禍告狀聲中，楚姒心頭「咯噔」一下。 梁榮她知道，傅縉的心腹之一，此人竟和她那侄女關係如此密切？而且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們要跑得這麼急？ 好似有什麼呼之欲出。 直覺驅使著她，福壽堂她不去了，慢慢往回走，越走越快，往禧和居跟去。 楚姒很快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她也聽見隱隱的軍靴落地聲和馬蹄聲。 登時腦子「嗡」的一聲，她厲聲喝道：「關閉大門，上閂！任何人來都不得開啟！快！快去觀風閣！」 觀風閣，是鎮北侯府三少爺、楚姒親生兒子傅渙的居所。十二三歲的小少年挑燈夜讀罷了剛要睡下，隱隱的動靜讓他有些驚詫，但還來不及多想，楚姒已飛奔而入。 「三郎先別問，跟娘走！」 耳邊「踏踏」動靜迅速逼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楚姒的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直奔禧和居而去，空蕩蕩的禧和居和東書房讓她神色緊繃，衝出側門，左右兩個方向，晃眼間長長的巷子盡頭有穿著府衛服飾的最後兩三人轉過牆角。 她毫不猶豫拉著兒子往那方向狂奔。 奔出一段，府內喧譁聲大作，果真是不好了，楚玥這反應明顯早有準備，跟著她就是最好的路。 可楚玥不好跟，有梁榮等人護著，在黑暗的街巷內左穿右插，一晃眼就過去了。 楚姒咬牙切齒，正要急追而上，後方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十數個佩刀精壯青年，為首之人竟是馮戊。 楚姒認得馮戊，她帶出的幾個健壯僕婦也認得。 馮戊離得遠遠的就見到了羽林衛，心彷彿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似的，疾衝過來卻驟見楚姒，他的心反而鬆了鬆，心念一轉，他厲聲喝道：「府裡如何了？你們怎麼跑出來的？」 婆子被嚇了一大跳，「不，不知道，我們是從東書房側門出來的！」 猜測落實，馮戊稍鬆一口氣，能從東書房側門出來，那就說明少夫人已及時離開鎮北侯府了。 只是他依舊心焦如焚，戰火重新點燃，「轟轟」擂門聲大作，硝煙滾滾，剛從城頭下來的馮戊最清楚不過，至多一個時辰，城門就會被攻破了，必須得趕緊和少夫人匯合。 到了此時此刻，馮戊已不需要再對楚姒母子維持表面上的恭敬，眼神都不給一個，他一轉身率人往南邊奔去。 楚姒一直沒吭聲，但她看得分明，馮戊也是往楚玥那個方向去的，但走的不是同一條巷子。 這十幾個人，面相都隱隱有幾分熟悉，很明顯，他們都是傅縉的心腹親衛。 終日打雁，誰承想竟被一隻小雁啄了眼。 傅縉對她這個侄女，絕對不可能是厭惡至極的表面情誼，反之還十分重視。 這是一對真夫妻。 楚姒霎時想通一切，心頭充斥著被人愚弄後火燒火燎的怒恨，不過她不敢停下腳步，火速追著楚玥走的那條巷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