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載:
　　寒春苦夏的混沌之初……
　　這是一個短命的春天。
　　四月十一日《人民日報》剛剛發表《繼續放手，貫徹『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的文章，五月一日《人民日報》又刊登黨中央整風指示。就在文章墨跡未乾之時，毛澤東在五月十五日就寫出了《事情正在起變化》，六月八日毛澤東又起草了《組織力量反擊右派分子的猖狂進攻》的黨內文件；同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這是為什麼》，至此，知識分子的苦夏開始了。
　　一九五七年的早春時節，知識分子還沉溺在科學的民主的社會主義的春浪之中，中國幾百萬立志振興中華的知識分子，對毛澤東於三月十二日《在宣傳工作會議上的講話》（當時的講話，不是後來發表出來的修訂稿）欣喜若狂。事態急轉直下出人意料，直到他們蹣蹣順地踏上條條風雪驛路，才開始琢磨出「陽謀」和「引蛇出洞」字眼中的含意。
　　大夢醒來遲。他們在改造生涯中殆沒著報效民族的才情，磨損著人生中最寶貴的年華，還要不斷地寫著喊著：
　　「反擊右派是社會主義的偉大勝利！」
　　「我不該反黨，我有罪！」
　　有的裝出虔誠。
　　有的真在悔罪。
　　但也有的當場就表示了抗議。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北京日報》一個名叫徐鐘師的普通編輯──《走向混沌》理應從他落筆。
　　當時，我雖然已經步入文壇，但行政關係還留在《北京日報》。記得，批鬥徐鐘師的大會召開時，正是「香山紅葉色更濃」的晚秋時節。我坐的地段，是右派專席。有漫畫家李濱聲，畫家王復羊、駱拓、鄭熹，小品文家揚凡，記者編輯梁沙軍、李道一、唐錫陽、張穆舒、張滬（我的妻子）、丁紫（徐鐘師妻子）、趙筠秋、辛大明……雖然，此時我們已經是被當成老虎打過的死貓了，仍被會場的莊嚴氣氛所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