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布魯克斯是當代最重要的公共知識份子。他最廣為人知的,就是他對現代美國精英生活型態的戲謔剖析。本書則具有更遠大的企圖,關切現代人類的生活,探討情感依附、親子教養、學校教育、愛情、家庭、文化、成就、婚姻、政治、道德、衰老、死亡,以及更多的主題。布魯克斯是個犀利且風趣的作者。
——《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
其次,開車時,路面情況不同,會換檔;情感上,有沒有類似的現象?有;和同事相處,較正式;和朋友相處,輕鬆自在一些;和家人相處,最不保留修飾。因此,對於情感的駕馭,會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受到理性的節制。最後,回想一下,自己上一次發脾氣的對象是誰?是第一類:男女朋友、配偶、家人、同事;還是第二類:上司、論文指導教授、面試委員?通常是第一類,萬物之靈不會亂發脾氣,因為有理性的支配!哲學家休姆(David Hume)嘗言:理智是感情的奴隸 (Reason is the slave of passions)。然而, 經濟學者法蘭克的論著,卻是《理智駕馭下的情懷》(#Passions within Reason#)。
對於道德的解釋,可以不由哲學宗教,而是訴諸於人的特質。經濟學者蒲士納 (Richard Posner)的鉅作《道德和法學理論困境的剖析》(#The Problematics of Moral and Legal Theory#),以洋洋數百頁的篇幅,論證許多道德哲學的缺失。以事實為基礎的分析,當然比訴諸於規範價值更有說服力。
這會是你讀過最快樂的故事,內容是關於兩個人過著精采充實的人生。他們擁有令人稱羨的職業生涯,贏得朋友的敬重,對於鄰里、國家和世界做出重要貢獻。
奇怪的是,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天才。他們在學術性向測驗、智商測驗及其他同類型的測驗中,表現還算不錯,可是他們並沒有特殊的體能或智能天分。他們長得順眼,但稱不上出色。他們打網球,也喜歡健行,不過即便在高中時代,也不是什麼明星運動員,而且在那個青澀的年紀,沒人覺得他們有任何出眾之處,或者預言他們注定要大放異采。然而,他們今日成就不凡,任誰都能感受得到他們過得幸福又美滿。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他們擁有經濟學家所謂的「非認知技能」(noncognitive skills),這是指那些無法輕易計算或測量的隱藏特質,在真實人生中,這些特質能帶來快樂與滿足。
首先,他們具有良好的性格。他們活躍、誠實、可以信賴。遭遇挫折時,他們愈挫愈勇、再接再厲,且勇於承認錯誤。他們有足夠的信心敢於冒險,也有足夠的誠信願意兌現承諾。他們設法了解自己的弱點,彌補所犯的過錯,控制最壞的衝動。
同樣重要的是,他們擁有街頭智慧。他們知道如何識人、如何判斷情勢、如何讀出別人的想法。無論處於人群間,或是埋首於一堆報告,他們都能夠對眼前景物產生一種直覺——哪些可以互相搭配、哪些永遠不對盤,什麼方式最有成效、什麼方式行不通。他們像厲害的水手一樣,能在茫茫世界中領航前進。
幾個世紀以來,有不計其數的書籍在探討如何成功,但那些敘事往往流於表面。它們描述成功者進哪些大學,取得哪些專業能力,做了哪些有意識的決定,運用哪些祕訣與技巧建立人脈、領先群雄。這些書關注的是外部定義的成功,與智商、財富、名望及世俗成就有關。
本書更深入一層,這則成功故事強調的是主角的內心——情緒、直覺、偏見、渴望、遺傳傾向、性格特徵與社會規範等潛意識領域。這個範疇正是形成人格與孕育街頭智慧的地方。
我們活在一場意識革命中。過去幾年來,遺傳學家、神經學家、心理學家、社會學家、經濟學家、人類學家及各種專家,對於人類族群興旺的要素有更深入的了解。其中一項重要發現是:多數時候人類行為並非理性思考的產物,而是發生在意識層次下的思考產物。
人類的潛意識並不是原始退化的部分,需要加以控制才能做出明智的決定。它們不是埋藏慾望的漆黑山洞。相反的,潛意識占了心智的絕大部分——大多數的決策與許多驚人的思想都在這裡發生。這些隱而未現的過程,正是人類成就的溫床。
維吉尼亞大學的提摩西‧威爾森(Timothy D. Wilson)在其著作《佛洛伊德的近視眼》(#Strangers to Ourselves#)中寫道,人類心智在任何特定時刻都能夠接收一千一百萬則訊息,然而根據最寬鬆的估計,我們只能有意識地察覺到其中的四十則。威爾森寫道:「某些研究者甚至主張,潛意識的心智活動幾乎做了所有的工作,說不定有意識的心智只是一種錯覺。」有意識的心智只不過是虛構故事,想要合理化潛意識心智所進行的活動……
我們習慣用某種狹隘的方式來描述自己的生命。柏拉圖認為理性是大腦文明的部分,只要理性能征服原始的熱情,我們就會感到快樂。服膺理性主義的思想家認為邏輯是智慧的最高點,唯有當理性戰勝習性與迷信,人類才能得到解放。
這些學說有許多已經凋零,但眾人仍舊看不見潛意識的愛憎之情如何塑造你我的日常生活。在現實生活中,還是有入學委員會用智商,而不是以實際能力,作為判斷錄取與否的依據。還是有學術領域經常把人類視為理性的、追求效用最大化的個人。現代社會創造了一個巨大的機制,培養各種硬能力,卻忘了要發展精神能力與情感能力。孩童接受訓練,培養如何通過重重學校關卡的能力,但顯然未來他們要做的最重要決定,是跟誰結婚、跟誰做朋友,喜愛什麼、鄙視什麼,以及如何控制衝動。可惜面對這些事情,他們全得靠自己摸索!
(二)
社會化是學生在高中時期最需要動腦筋且最重要的事……
受人歡迎、長相俊美、運動神經發達的孩子是飽受無情凌虐的對象。在他們年紀還小、容易受人影響時,就被迫接受跟自己無關的醜小鴨故事。他們不得不忍受無止盡的迪士尼電影反覆灌輸「真正的美發自內心」這種想法。高中時期,最有趣的老師偏愛那些腦筋好的學生,這些學生被討厭他們的人認為是充滿野心的,他們週六晚上閒坐在家,培養出對傳奇爵士樂手這種符合大人胃口的興趣。高中畢業之後,那些受人歡迎且長相好看的孩子,除了地方氣象預報員和益智遊戲節目主持人外,幾乎找不到其他學習的榜樣,而那些書呆子卻能仿傚許多當代大人物,從創立微軟帝國的比爾‧蓋茲到催生 Google 的賽吉‧布林(Sergey Brin),任君挑選。因為正如聖經所說的,在後的,將要在前。怪胎將會繼承這個世界。
然而,充滿朝氣的哈洛在面對自己青春期的長相與受人歡迎的特點,倒是能以輕鬆的態度擔起這份負荷。他的快速生長期來得早,在國中時期就已經是學校運動場上的風雲人物。雖然其他孩子後來追上他的體型,超越了他的能力,不過他還是保持自信地參與比賽,這使他贏得同儕的尊重與敬意。他常和那些細腰寬肩的朋友一起混,他們以製造噪音的能力著稱。聲音從他們身上的毛細孔輻射出去。他們在學校走廊上,以粗暴喧鬧的方式問候彼此。假如他們手邊有罐裝水瓶,就會在學校自助餐廳上演活力四射的傳水瓶比賽,在場的其他人則得小心閃躲飛掠而過的水瓶。他們會和漂亮女孩交換色情笑話,這舉動讓一些男老師在旁看得心癢癢的,也讓那些高二生又羨慕又想偷聽。雖然沒有人說出口,但他們知道大夥兒都認為他們是這所學校的王者。對此,他們感到無比自豪。
哈洛有一種能力,他能在掃視某個房間後,自動掌握上百個微小的社交動態。我們全都有某些方法能夠去觀察茫茫人海。舉例來說,多數人的眼光會停在人群中的紅髮人士身上,因為我們天生會受不尋常事物所吸引。很多人會假定,擁有圓滾滾大眼和豐腴雙頰的人是比較柔弱、順從的。(也許出於補償心態,在二戰與韓戰中,娃娃臉士兵贏得勇士勳章的機率遠高於體格粗壯的士兵。)
哈洛憑直覺知道哪個團體允許吸毒,哪個團體不准。他可以分辨哪個團體能容忍自己的成員聆聽鄉村音樂,哪個團體會認為這種行為是該被掃地出門的。他能夠判斷出在每個團體中,一個女孩每年可以和多少男生交往而不會被視為賤貨。在某些團體,這個數字是三;在某些團體,這個數字是七。
多數人不自覺地假設,自己不隸屬的那些團體,其同質性高於自己所屬的團體。哈洛能從團體成員的角度來看待這些團體。比方說,當哈洛和那些模擬聯合國的孩子坐在一塊時,他不僅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還能夠猜出誰想要從怪胎象限移居加入優等生╱運動明星象限。他可以感覺出誰是某個團體的領袖、誰是弄臣,以及誰在扮演調停人、魯莽勇夫、組織幹部、低調的觀眾等角色。
他可以在任何女子三人組中,辨認出誰扮演什麼角色。如同小說家法蘭克‧波特曼(Frank Portman)曾指出,三人組是高中女生友誼的自然單位。一號女孩是最漂亮的那個,二號女孩是她的老搭檔,三號女孩是最沒有吸引力的一個,她是另外兩個女孩施惠的對象。一號女孩與二號女孩會暫時幫忙三號女孩打理妝容,同時設法將她和她們男友長得不好看的朋友送作堆。不過,一號與二號女孩最終還是會讓大家間接了解到,她們可是比三號女孩漂亮多了,而且她們對她展現的敵意會愈來愈明顯,直到她們終於趕走她,找來新的三號女孩取代她。這些三號女孩永遠缺乏足夠的階級意識,無法團結起來,聯合彼此力量擺脫箝制她們的枷鎖。
哈洛具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社交觸覺(social awareness)。當他穿過走廊,進入教室後,他感到有些不同。在走廊上,哈洛覺得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中。可是走進課堂,他卻無法對那些教材展現同樣的掌握。他的社交天賦似乎並沒有為他帶來學業天分。事實上,用來處理社會認知的大腦部位,不同於用來思考具體事物、抽象概念及其他事實的大腦部位。患有威廉氏症候群的人具有不凡的社交技能,可是在處理其他事務時卻有嚴重的能力缺損。大衛‧范魯伊(David Van Rooy)的研究指出,一個人的情緒覺察力只有不到百分之五可以用智商分數這種整體的認知智能來解釋。
坐在教室裡等著上課開始,哈洛失去他在走廊上擁有的那種掌控感。他看了看教室前排的那些腦袋瓜,認定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國的。他可以拿到B+的成績,也可以在課堂中說出具有建設性的意見,不過他的看法鮮少會讓老師覺得驚豔。在求學過程的某個時點上,哈洛已經斷定自己雖然能在課業上表現不錯,但自己不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不過假如你問哈洛,什麼樣的人才算是絕頂聰明,他沒有辦法給出精確的答案……
大衛.布魯克斯David Brooks
姓名:大衛.布魯克斯David Brooks
《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專欄作家,《標準週刊》(The Weekly Standard)資深編輯,《新聞週刊》(Newsweek)與《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 Monthly)特約編輯,以及《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的專欄編輯。現居馬里蘭州。
擔任美國公共電視網(PBS)節目《新聞時刻》(NewsHour)評論員,也固定參與《新聞會客室》(Meet The Press)與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台(NPR)的《新聞面面觀》(All Things Considered)等節目。
重要著作包括《BOBO族:新社會精英的崛起》(Bobos in Paradise: The New Upper Class and How They Got There)、《天堂路:我們是如何以未來式在當下過活》(On Paradise Drive: How We Live Now〔And Always Have〕in the Future Tense)、《品格:履歷表與追悼文的抉擇》(The Road to Character)。
文章散見於《紐約客》(The New Yorker)、《紐約時報雜誌》(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富比士》(Forbes)、《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泰晤士報文學增刊》(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國際評論》(Commentary)、《公眾利益》(The Public Inter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