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沒有發出聲音,
你還是聽見了我心底的悲鳴。
電影《超感應-KIDS-》、《只有你聽到》原著小說
四個帶著傷的故事,乙一既悲傷又溫暖的白色短篇集
特別新增收錄短篇小說〈假女友〉
書封由設計師朱疋繪製及設計
〈Calling You〉
在班上總是孤零零的女孩,和喜歡在垃圾場徘徊的男孩,
兩個原本以為會孤單終生的靈魂,
透過不可思議的「腦內手機」接上了線。
當按下通話鍵的瞬間,
有些東西也開始在彼此之間萌芽……
〈傷 —KIZ/KIDS—〉
擁有轉移傷口和疼痛能力的安里,
瘦弱的身上總是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
如果接下他人的傷痛,是神指派給安里的責任,
那麼他心裡暗藏的巨大裂口,又該由誰來填補?
〈花之歌〉
原來,少女的哼唱聲是從這朵花傳來的。
花蕾微微搖晃,裡頭好像有什麼在動。
我用指尖碰了一下,感覺到人體的體溫。
一定是有人鑽進花蕾裡,哼唱著那首歌……
〈假女友〉
啊,怎麼辦?不小心扯謊說我有女朋友,
沒想到大家就這麼信了,我只好把謊圓下去。
我的假女友設定與日俱增,為了怕忘記,
我寫下她的成長過程、生日、兒時的心理創傷,
感覺她就在我的面前,漸漸有了形體……
乙一將難以訴諸語言的痛楚,寫成無聲的吶喊。
沒有出聲,卻用力喊進我們的心裡,產生強烈的共鳴。
腦海裡呼喚彼此的鈴聲,心在嘶啞喊痛的求救訊號,
低聲哼唱思念的花之歌,比誰都還要堅定的那句話……
沒有人察覺,只有你聽到。
作者
乙一
1978年生於日本福岡縣,豐橋技術科學大學畢業。
1996年,年僅17歲的他以《夏天.煙火.我的屍體》贏得第6屆「JUMP小說大賞」,一鳴驚人。2003年,他再以《GOTH斷掌事件》榮獲第3屆「本格推理小說大賞」,該書並被改編成電影和漫畫。
他的創作範圍極廣,多變的風格讓喜愛他的讀者將他的作品分為驚悚懸疑的「黑乙一」和悲傷療癒的「白乙一」,但作品裡往往黑中有白、白中有黑,難以單一風格概括而論。
著有《GOTH斷掌事件》、《只有你聽到CALLING YOU》、《失蹤HOLIDAY》、《寂寞的頻率》、《花與愛麗絲殺人事件》,合著有《殺死瑪麗蘇》等書。
試閱
〈Calling You〉
1
我大概是這所高中裡唯一一個沒有手機的女生,而且,我不去KTV,也沒拍過大頭貼,連我自己都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見了。
雖然校規禁止,但是事實上,學校裡幾乎每個人都有手機。老實說,每當同學在教室裡故意拿出手機時,我就忍不住覺得煩躁,每次聽到來電鈴聲時,就覺得自己被大家拋棄。一看到大家都對著那小小的通訊器講話,我就會再次意識到,我沒有朋友,一個都沒有。
教室裡所有人都透過手機網絡互相聯繫,只有我被摒除在外,就像大家手拉手圍成一圈正開心笑著時,只有我在圈圈的外頭,無聊地踢踢小石頭。
其實我也想像她們一樣擁有手機,但是老實說,我沒有可以說話的對象,我不用手機也是這個原因,更何況也沒有人會打電話給我,順便告訴你,也沒有人會跟我一起去唱KTV、拍大頭貼。
我嘴笨,只要有人跟我說話,我就會忍不住武裝起來,冷淡地回應對方,害怕別人看穿我的內心。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回應對方的話,所以只是含糊地笑笑,結果讓人覺得無趣。後來因為害怕會重蹈覆轍,我只好與人保持距離,盡量少跟別人講話。
我曾分析過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最後認為也許是因為我把別人的話太當真了。如果擺明是開玩笑的話,那還好,但是如果對方說的不是真心話,而只是客套話,我就沒辦法立即反應過來。不管跟誰講話,我都只會認真地回答,等周圍的人忍不住笑出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對方是在開玩笑。
「妳這個髮型很漂亮耶。」
小學時,短髮的我曾被一個女孩稱讚,我很開心,還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之後的兩年,我都維持著同一種髮型。
升上中學以後,我才知道,她的話只不過是恭維而已。有一天在學校走廊上,她領著幾個朋友與我擦肩而過,就在那瞬間,她看了我一下,接著對她的朋友耳語:
「這個女生之前就一直留這種髮型,其實一點都不適合她。」
我不想刻意去聽,但我還是聽到了。一直為自己的髮型欣喜的我,原來是一個笨蛋。類似的事情遭遇多了,我和別人說話時,內心就不禁緊張起來。
春天上高中以後,我也沒辦法跟任何人親近,最後,我成為教室裡一個非常特別的人,每個同學都小心地對待我,雖然共處一室,我卻有一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最難熬的是下課時間,同學們成群聚在一起嘻哈玩鬧,只有我一個人呆坐在椅子上。教室裡鬧得愈是歡樂,只是愈凸顯我的格格不入,以及擴大我內心的孤獨感。
沒有手機就代表我沒有朋友,這件事情一直讓我非常在意,我自認為無法輕鬆地與別人談話或有良好的互動是一種病態,也覺得交不成朋友的自己是個沒用的人。
在教室裡,我經常裝出一副若無其事、很自在的樣子,不介意沒人跟我說話。要是這樣的自己真能不知不覺間變得無所謂的話,那該多好啊。
每當在手機貼上大頭貼的女生們一搖晃那可愛的手機吊飾,我就覺得受不了。想必她們一定有很多朋友,手機的電話簿裡也都是電話號碼吧?每次只要這麼一想,我總會既羨慕又難過,心想要是自己也可以這樣就好了。
午休的時候,我經常待在圖書館,因為教室裡沒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整個學校只有圖書館才能容納我。
館內很安靜,空調設施齊全,現在是冬天,暖氣從牆邊的暖爐冒出來,對於怕冷又容易感冒的我而言,是個非常棒的地方。
我盡量不往有人的地方去,選在有暖氣附近的桌子坐下。在下午課堂開始前的幾十分鐘裡,我有時會讀那本很喜歡而翻了不知多少遍的短篇小說,或是午睡來打發時間。
有一天,我趴在桌上閉著眼睛時,突然想到了手機。
最近我常在想,如果我可以擁有手機的話,要拿什麼樣的款式好呢?只是想像的話就不會給人添麻煩,也不會失敗,想怎樣就怎樣。
我喜歡白色的,摸起來感覺光滑的更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手機,就會覺得很快樂,嘴角忍不住上揚。對我來說,可以想像自己的手機是非常重要的。
放學後,班上最早離校的總是我,這不是因為我腳程快,而是因為我沒有參加社團活動,也沒有一起玩的朋友。所以一上完課,留在學校也沒什麼事,通常都是一個人兩手插在口袋裡,垂著頭回家。
回家途中只要經過電器行,我就會拿幾張手機的廣告單,在公車上出神地看著,看看最新手機型號的介紹,就會忍不住開始想,啊……有很多方便的功能啊,然後不知不覺就到站了。
爸媽經常很晚才回家,我又是獨生女,所以就算早到家,家裡也不會有任何人。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廣告單放在桌上,然後托著下巴,一邊凝神,一邊像在圖書館那樣在腦海裡想像自己的手機。
我儘可能真實地勾勒這支手機,想像它真實的就像在我面前一樣。我想像中的手機是輕巧型的,液晶螢幕上顯示著時間,微微閃著綠光,這樣就算光線不足也沒有問題。至於來電鈴聲嘛,就選我喜愛的電影配樂吧。電影《甜蜜咖啡屋》1裡那首動聽的曲子就很不錯,我要手機用美妙的和弦鈴聲來呼喚我。
兼職工作的母親回到家時,開門的聲音把我從天馬行空的世界裡帶了回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無論是在上課,還是在吃飯,我腦子裡都在想著這個夢想中的手機。白色的流線型機身就像陶瓷般光滑,拿起來意外地輕巧,握在手裡剛剛好。可是在現實世界裡,我無法用我真的手握住腦海裡的手機,我只能想像手觸摸到它時的那種感覺。
不久後,我發覺自己無論睜開雙眼還是閉上眼,腦海裡都有一支手機,即使當我看著其他東西時,在另一個與視覺區域不同的地方,也看得見那潔白而小巧的物體。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手機的存在勝過我周圍所有的一切,它是如此清晰,輪廓是如此鮮明。
由於大部分時間我都是一個人獨處,所以可以不受干擾,盡情地在腦海裡想像它。我一想到這支手機不屬於其他人,而是我所獨有時,就覺得非常快樂。在腦海中,我好幾次撫摸著它光滑的表面。這手機既不用充電,液晶螢幕也不會被弄髒,時間的功能也能好好運作。
這個實際不存在的物體,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裡。
一月的某個早上。
天氣很冷,隔著窗,外頭的景色看起來冷冷清清的,雲層很厚,是個陰暗的一天。我被鬧鐘吵醒,睡得迷糊的腦袋勉強整理思緒。雖然是在屋子裡,但從嘴巴吐出來的卻是白霧,我一邊發抖,一邊把亂放在床邊的書翻了一遍。「我的手機放到哪裡去了?」我怎麼也找不到,已經到了下樓吃早餐的時間了,我卻還覺得奇怪。剛剛在被窩裡作的夢現在變成一片片零散的薄霧,籠罩著整個腦袋。
我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直覺認為那是母親。
「涼,天亮了,還不起床?」
「嗯……等一下,手機不見了,我在找……」
我這樣應著在門外敲門的母親。
「妳什麼時候有手機了?」
母親那疑惑的聲音敲醒了我迷糊的意識。
對了,我到底在幹什麼?我的手機根本在現實中不存在,我怎麼會在床邊四處尋找它呢?我完全忘記它只是我在腦海裡恣意拼湊的東西。
當天晚上。
「涼,妳今天忘了戴手錶上學吧,等車的時候是不是很不方便?」
母親一下班回來,就對已經在家的我說。
「我忘了戴手錶?」
我今天一整天都沒發現,不可思議的是,就算不知道時間,我也不覺得怎樣。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雖然覺得很疑惑,但馬上就恍然大悟。
雖然沒有手錶,可是我看到了腦海裡的手機,無意識地用手機螢幕顯示的時鐘來看時間。
可是,虛構而成的東西會指示出正確的時刻嗎?
我看了一下腦海裡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是八點十二分。
然後,我又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分針動了一下,與時針剛好一起指向八點十二分。
我只覺得心跳加速,腦海裡幻想的手輕輕彈了彈同是幻想出來的手機那光滑的表面,發出喀答一聲,很輕、很細,卻在我腦海中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