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屆
金車.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
決選入圍作品
推理大師島田莊司:罕見的奇才,將這部作品推向了傑作的領域!
完美的形象裡,包覆著不能碰觸的秘密。
脆弱的外表下,含藏著無比堅強的內心。
當死亡無聲降臨,
誰才是真正的強者,誰又是弱者?
品學兼優、外貌出眾的瑩舟是人人崇拜的完美偶像,她的好友阿玲則是橫行無忌的校園惡霸。阿玲的樂趣之一,就是欺凌身材瘦弱、說話口吃的霜月。在同學眼中,瑩舟和阿玲是絕對的強者,而霜月則永遠是弱者,只能任由阿玲宰割。
然而誰也沒想到,阿玲有天突然無故失蹤,而在阿玲失蹤一個月後,瑩舟也毫無徵兆地從學校頂樓一躍而下。
該說是好奇心使然,還是出於某種奇特的情感,霜月決心要查出瑩舟自殺的隱情,並找到阿玲的下落。但奇怪的是,阿玲明明已經不在,霜月卻還是接二連三地遭到惡作劇。先是霜月的「寶貝」被丟下樓,接著在教室抽屜裡發現貓屍,最後甚至被人推入泳池,差點溺斃。
即便如此,霜月依然沒有放棄。只是她沒料到,當真相逐漸被拼湊完整,自己的世界也將一步步走向毀滅……
作者
柏菲思
1991年生於香港,女性。小學六年級即開始寫作,2008年起以成為小說家為目標,進行網路創作。從小深受日本文化影響,無師自通學習日語,目前以「好作品能夠跨越國界」的信念,每天用中、日兩種文字寫作。
作品曾獲「港都文學獎」、「明日獵星輕小說大賞」、「文學創作者文學獎」、「舞劍壇醉俠文學獎」等。另著有《嗜殺基因》、《腐屍花》。
序/導讀
推薦序
《強弱》作品解說
(本文涉及部分情節設定,請自行斟酌閱讀)
推理評論家/玉田誠
這應該可說是一部可怕的作品吧。「強弱」,這乍看之下很常見的語詞,這部作品拿它當書名,但其實這句話中包含了一切。這是個講述弱者與強者的故事,連接故事中登場人物的「強弱」關係,不具有絕對性。那些具有社會性優勢的強者,會因為突然其來的事而淪為弱者,而弱者有時也會某天突然露出利牙攻擊強者。在這個故事中,就連登場人物的出身,也無法決定身為社會一分子所呈現的「強弱」。
因具備家庭環境優勢,看起來才色兼備的少女,卻擁有內心黑暗的弱點,就像本書的主角之一霜月一樣,儘管一再受到霸凌,卻絕不會意志消沉,始終努力解開事件的真相,絕不放棄,擁有一顆堅韌的心。不具絕對性的人,其存在樣貌的「強弱」動搖後,在一些瑣細事件形成的契機下,情節產生大幅度的翻轉,這部作品就是鮮明的描寫如此戲劇性的故事。此外,本部作品鎖定霸凌這個主題,展現社會派推理小說的面相,這點也絕不能錯過。
日本現今伴隨霸凌而來的自殺,以及學校方面對這類問題處理不當的種種現象,都在報紙的社會版面上吵得沸沸揚揚。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很常見的一幕,而成為茶餘飯話的話題後瞬間就被消費,並在人們的記憶中遺忘,然而,每一起事件應該都隱藏著相關人士內心悲慟的吶喊,我們卻都無從得知。
本書的作者試著將生活在此種現實社會中的人們所呈現的姿態,與小說裡的登場人物重疊,以此進入其內心深處,描繪這些男男女女的脆落與堅強,以做為一種普遍性的存在樣貌。而本作品中最出色之處,在於作者描寫這樣的故事時,並非採用一般小說的技法,以簡單易懂的筆觸來呈現,而是以多個登場人物的視點和日記,如此多樣的文體和場景交錯,呈現出採用機關的巧妙本格推理小說。使登場人物間的視點交錯,並自在的操控時間軸與空間軸,透過巧妙的陳述口吻,引誘讀者走進滿是謎團和機關的迷宮中。作者這樣的企圖,並非只是想讓讀者大吃一驚,她沒有如此輕率的用意。
透過現代本格推理小說才有的技法,將伴隨最大的驚奇一同隱藏的悲劇,呈現在讀者面前的這個故事,暗藏了以作者個人體驗作後盾的寫實主義,以及對於和故事中登場人物一樣,因承受殘酷的現實而痛苦掙扎的「某人」所發出的沉痛訊息。透過這個機關,在讀者面前解開的可怕真相──沒錯,與其說驚人,不如說是可怕,它就是這般強烈。
做為小說裡的事實所描寫的悲慘霸凌,轉變為更勝霸凌的悲劇,足以與貫井德郎的《慟哭》比肩,以無比強烈的落幕方式,為讀者帶來難忘的衝擊。如今,正在報紙版面鬧得沸沸揚揚,於國際社會香港所發生的事件以及現象,正受到全球人們的關注,卻仍有一批掙扎痛苦的少年少女們,被這樣的社會潮流所遺忘,這部作品描寫出他們心中的吶喊,和陳浩基的《網內人》一起,做為傳達這個時代的香港真實樣貌的傑作,肯定能將鮮明的記憶深深刻印在人們心中。
試閱
開場
一星期前,校園的偶像死了——
瑩舟猶如沉睡了,側臥在兩個籃球場的正中央,頭顱滲出來的一坨鮮血被晨光照射,散發光環似的華輝。她神情柔和,彷彿對於離開世界沒有任何眷戀,反而視作解脫。像是靈魂離開了遍體鱗傷的肉體,昇華至天際,化成肉眼不能視的虛無。
但,為何霜月會這麼傷感?以前她不想和瑩舟有瓜葛,倒也從來沒有祈求過上帝要她消失,雖然實在不喜歡每天被人當面恐嚇。
其他剛登校發現屍體的學生,嚶嚶唧唧,有些抱在一起痛哭,有些在擤鼻涕。大家都很意外,這位學姊在同級生和下級生心目中是軸心,一切星星皆圍繞她轉動。失去這引力,星星豈非要變成迷途羔羊嗎?
霜月站在人群中間最不顯眼的位置,巡看周遭的人臉。驚訝這裡沒一個人理解瑩舟的內在,他們只看得見美麗的表皮、全科A等的成績單。連班主任也是,徒然佇立屍體旁邊,一時之間反應不來。
她的死,毫無預警。
看來在這所學校裡知道瑩舟另一塊面孔的人,只有霜月和阿玲。
「阿玲,你在哪裡?」霜月呢喃。
(一)跳樓的骷髏
霜月走進教室,沒一個同班同學跟她打招呼,更沒人留意到她現身。到達自己的座位,她皺眉頭,凝視著乾淨的桌面。她撫摸那全新的桌子,心中奇怪,感覺此經歷宛若一場夢。
痕跡消失了,她們不存在了。
霜月寂寞地坐著,即使周圍充滿有朝氣的喧鬧聲,依然感覺太寧靜,寧靜得令人不安。
上課鐘聲響起,然後下課。
她像透明人一樣,無阻無礙離開教室,到女廁洗手,看看鏡中人:短黑頭髮、不入流的銀幼框眼鏡、蒼白如紙的面色,還有骨瘦如柴的身型。果真死氣沉沉,沒丁點青春魅力。
*
午休時間,霜月如常獨個兒前往理科室,叩一叩門,裡面的人應聲。
「進來啦!」
霜月輕輕推開門,延伸眼前約有二十張黑色長木檯並列。於房間盡處,魁梧壯碩的季老師像巨人,縮在狹小的靠窗邊的角落,向她招手。
「久等了,下課有點晚。」霜月放鬆了警戒,拖行腳步來到他面前。
季老師瞄一眼她的面色,「唉,還是一副腎虛的樣子。來來來,我煮了白菜豬肉火鍋,多吃點。」說罷他打開鍋蓋,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然而霜月不立即起筷,駝著背,沒精打采地盯著鍋中泡沫翻騰。
「怎麼了?」
「沒有胃口。」
「事情不是完結了嘛,為什麼不高興?」
「我的桌子被人換掉了,上面的字也沒了。」霜月看上去很失落。
「字?」
「『死神』、『去死』……」
季老師相反胃口很好,邊吃邊說:「校方不好意思繼續讓你用那樣的桌子吧。」
「為何沒有更早換掉呢?」
「你知道原因啊。」
霜月不忿地,「他們想毀屍滅跡!」
「很正常吧,最近這所高中受到傳媒注目,要是再出現其他醜聞就完蛋啦。老師之間也氣氛緊張,前陣子還展開對策會議,命令我們監視學生,一發現問題要立刻報告校長呢。」
「我只是不希望學校抹殺她們的存在……」霜月那張白色面孔比以往更加憔悴。
「眼中釘消失了不是很好嗎?說不定是一種幸運。」
「她不是眼中釘,我關心她。」
「你指阿玲還是瑩舟?」
「阿玲。」
季老師咧嘴而笑,「看來你患上斯德哥爾摩症囉。」
「依我十七年來的人生經驗,像阿玲那樣的人內心不平穩,放任不管會很危險。」
「你怎麼知道?」
霜月顧左右而言他,「總之……阿玲這樣突然消失,我很擔心。」
「喂,究竟誰是受害者?你真是太習慣被人欺凌了。」
真的是這樣嗎?霜月想了想。也許吧,畢竟她自幼到高中一直受霸凌,某程度上人們的虐待手法和精神攻擊方式亦有相像,大概不知不覺中適應了。
「只是,我本來以為瑩舟不是會自殺的那一類。」
「又是直覺?」季老師問。
「因為她一直瘋了似地到處打探阿玲的消息,我認為她不可能突然跑去尋死。」
「或者是太瘋狂,才想不開做傻事吧。」
是的,瑩舟非常迷戀阿玲。
表面上看去,瑩舟似乎只是對所有同學表現友好罷了,可內裡卻把阿玲排在第一位。這不可思議的關係,大概只有一向觀察力強的霜月留意得到。能培養出這種洞察力,應該拜受欺凌的歲月所賜,他人的眉頭眼額,她看得一清二楚。
*
理科室的人體骨骼模型,永遠是學校怪談的中心角色。可能因為它太赤裸、太像真,臉上沒表情肌肉看久了會毛骨悚然,所以除了上課時間,沒有人敢接近。唯獨霜月,皆因她在校內缺乏朋友,自然沒多少選擇項目,必須把人類以外的東西也納入交友對象,例如街貓、創校人銅像等。
為了和此具骨骼模型成為知己,霜月決定替它改一個暱稱,叫古古,命名原因十分簡單,因為音節重複比較可愛。
放學後,霜月常常用毛巾幫古古清潔。由於它身上太多隙縫,或者說全部都是由隙縫組成的,很容易堆積塵埃。摸著摸著,霜月和古古面對面,可是他們沒有真正對上眼。她定睛於古古腦門上666的刻紋,回想起阿玲失蹤之前。
*
當時現場有五人,其中兩名手下從背後扣住霜月的手臂,使她動彈不得。站在前方的是老大,剪了一頭清爽短髮的阿玲。和霜月不同的是她五官清秀,那髮型剛好突顯中性美,使眼神更顯強悍。
「這是什麼?」阿玲歪頭,從上到下打量古古。「聽聞你來理科室,還以為你要向老師告狀,想不到是對死物自言自語。」她從裙袋拿出小刀,指向霜月的鼻頭。「你神經病?還是說因為是死神,所以和骨頭做朋友?」
「哈哈哈!」手下哄然大笑。
另一邊,長髮披肩的瑩舟像人偶,優雅地抱住單臂,站在理科室的角隅遙望。
「別以為我是傻瓜,這陣子你靠近季老師是另有企圖吧?老師不能解決你的問題,沒有人可以幫到你!」
「不,季老師只是……關心我……」在此種關鍵時刻,霜月老是口吃。
「關心你?誰會理睬剋死全家的死剩種!」
「他不會威、威脅到你……相信我……」
瑩舟開腔附和,「她說得對,季老師能做什麼?沒人聽他的。」
阿玲用刀尖戳住霜月那滿是痘坑的左頰,「不要妄想可以逃出我的五指山,這學校是我的地盤!」
看見她舉刀,霜月閉上眼,心想這次凶多吉少。怎料阿玲沒有向她下手,轉移目標抓住古古,毫不留情地在頭骨刻上記號。
「不、不要!」
看著情緒激動的霜月,瑩舟等人均捧腹大笑。
「古……古……」
*
「喂!」
剎那間,霜月以為自己聽到阿玲的聲音,但當她回首,見到季老師塞在門口,便立即返回現實。
「太陽都要下山了,你還賴在這兒幹嘛?」季老師嚴肅地說。
「沒什麼……」霜月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我只是打算來幫忙刷鍋子……」
「鍋我早就刷完了,難道要讓全學校知道我在理科室煮食嗎?總不能太猖狂吧。」
「說得也是。」她欠一欠身子。
「還有,一個人不要隨便進來,這兒有很多危險物品。」季老師上前。
「因為你沒有鎖門,我才能夠自出自入。」
「不小心忘記了。」他猶如撫摸小孩的腦袋瓜般,摸著古古。「你一向不會幫刷鍋的,為何今天這麼乖?」
「我沒事做。」她乾脆有話直說。
「你真是欠揍,霸凌你的人消失了就覺得空閒?」
霜月不作聲。
「回去看點書,早點睡,你本應是無憂無慮的學生,別胡思亂想了。」
知道有人著緊自己,霜月偷樂一番,季老師總是把她的煩惱視作自己的問題,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可惜沒人懂。
*
霜月不想馬上回家,坐在無人的後樓梯,掏出手機滾動頁面。不久,便發現瑩舟自殺的消息在今日焦點一欄,夾雜在政治和地產分析的文章中間,標題上寫著:「品學兼優名校女 自殘成癮跳樓亡」。
打開內文,切入第一段講述了上星期發現瑩舟屍身的詳細——
屍體是在上學天早上,由校工發現的。死者側臥在兩棟樓高八層校舍之間,靠近對稱的兩個籃球場中央,頭部骨折、心臟爆裂、脾腎損壞。估計是夜晚偷偷潛入學校,跳樓自殺。天台有遺書和鞋子,還在死者身上發現自殘痕跡。警方認為事件無可疑,列作自殺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