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想著台灣史的一個片段,
一面思索這個國家的將來……
日本國民作家司馬遼太郎,他來到台灣。
一九九三與九四年,兩度踏上這塊土地,他滿懷理性與感性,閱讀這個島的魅力。
從歷史的經緯,他前進幾個世紀,釐清流民之島的身世脈絡;
從國家文明的概念,他對台灣產生愛和危機感;
從一個日本人的身分,他被質問「為什麼丟棄台灣?」
他以俯瞰的角度,寫出那個年代青年的青春氣盛,無奈焦慮和矛盾;
以精準的觀察,在台北小巷,在花蓮太魯閣,在嘉義,在基隆,在日月潭……述說鄉愁的眼淚,法的甦醒,愛的書簡。
以場所的悲哀,與台灣第一位民選總統李登輝對談,在歷史關鍵,珍貴透析島民的核心價值。
台灣紀行,是一場溫柔追問認同之路的漫步;是給予我們必然重生繁盛的祝福之旅。
許多遺忘的歷史,像一頂品格高貴的冠冕,由司馬遼太郎為我們戴上,讓我們找到純正良善的自信,熱淚盈眶。
★★★本書收錄★★★
李登輝、司馬遼太郎對談〈生在台灣的悲哀〉
本書特色
這個國家的前途,沒有不樂觀的道理。
在這座小島上,眾多的人們勤奮工作,積起了世界多數的財富,
如果還會遭遇不良的命運,那麼製造這種不良命運的根源者,
無可置疑,必將遭到上天的懲罰。__司馬遼太郎
1.本書是遊記也像是隨筆,深入閱讀,一層層剝開台灣史中的政治、經濟、人文等議題。
2.司馬遼太郎用小說家獨有的人文筆觸,勾勒出當時台灣人的個性與情緒。
3.細膩刻劃重要卻被忽略的史實人物,例如葉盛吉、柯旗化、沈乃霖等人的故事。
4.作者對時局有敏銳觀察,台灣人閱讀本書,是重新認識這片土地,同時有被理解的心情。
鍾愛推薦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日本出版的台灣專書中最重要的一本。
司馬遼太郎給予台灣總統無比高的評價,毫無疑問為二十一世紀的台日關係定下了調子。
光因為這一點,就有足夠的理由被後人一代一代地看下去吧。______作家 新井一二三
不僅是回首來時路的提醒,更是走向未來的感召。
此刻重新出版《台灣紀行》,不光是歷史經典的復刻,更提醒台灣國人,
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不限於政治清明與經濟發展,更要建立台灣人的歷史觀與文化,全面打造新文明國家。______作家 沈榮欽
對一個台灣讀者來說,這本隨筆的知識含量和思想挑戰,
即使不至於從頭重塑個人的世界觀,也足以開展理解這座島嶼的另一種視野。______廣播人/作家 馬世芳
當田中準造先生走出戰後完全改觀的新營車站,蹲在地上淚流不止時,
雖然車站已不復他記憶中⋯⋯但人與土地和場所的情感連結,只要還有記憶傳承,就不會輕易消散。______建築文資工作者 凌宗魁
司馬遼太郎是梭遊歷史、參透人心、以文字汲取人性高貴品質的重量級作家。______作家 藍麗娟
作者
司馬遼太郎 (1923-1996)
一九二三年生於大阪,大阪外語學院蒙古語系畢業,本名福田定一,筆名取自在文學方面「遠不及司馬遷」的意思。
一九六○年以忍者小說《梟之城》獲直木賞,六六年以《龍馬行》《盜國物語》贏得菊池寬賞,之後幾乎年年受各大獎肯定,並獲頒文化勳章。六一年辭去記者工作,成為專職作家。擅長以寫江戶末期,幕府時代背景的歷史小說聞名,司馬遼太郎是日本最受歡迎的大眾文學巨匠,主要作品有《龍馬行》《新選組血風錄》《幕末──十二則暗殺風雲錄》《最後的將軍──德川慶喜》《宛如飛翔》《豐臣一族》等著作(台灣遠流出版)。他的作品長期被改編為電視劇或電影,歷久不衰。
一九九六年病逝後,著作已編纂為【司馬遼太郎全集】(全68卷),二○○一年十一月司馬遼太郎紀念館開館,委託名建築師安藤忠雄操刀設計。
「街道漫步」全系列四十三本,《台灣紀行》是第四十本,可以說是司馬遼太郎傳達給日本讀者關於台灣訊息一次最具代表性的書寫,一九九七年在日出版,至今已經經過二十五年,絕版多年,現在繁體版由大田重新改裝上市,絕對是台灣讀者不可不讀,不可不收藏的經典之書。
譯者簡介
李金松
台灣台中人。一九三九年次,台中高工畢業。現任職於台灣北區電信管理局。「台灣日本語文研究學會」、「中華民國翻譯學研究會」會員。公餘從事日語教學、日語口譯、筆譯等工作。
目錄
流民與榮光 019
葉盛吉傳 028
長老 038
高低不平的騎樓 048
歷史的回聲 059
兩艘船 070
李登輝先生 082
續‧李登輝先生 092
南方的俳句詩人們 104
老台北 116
馬的寓言 128
兒玉‧後藤‧新渡戶 139
吃潛水艇的故事 152
客家人 163
招牌 173
魂魄 185
沈乃霖醫師 197
伊澤修二的傳人 208
海之城 219
海獠的好漢 230
八田與一的遺愛 241
珊瑚潭畔 251
鬼 261
山川草木 272
嘉義所思所想 283
山中老人 292
日本輪來相迎 303
浦島太郎族 313
大恐慌與動亂 322
寓意的文化 333
原住民的怒吼 343
大野先生 352
千金小姐 363
花蓮的小石子 374
太魯閣的雨 385
對談‧生在台灣的悲哀——李登輝‧司馬遼太郎 397
序/導讀
推薦序
台日歷史上的金字塔
司馬遼太郎寫的《台灣紀行》,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日本出版的台灣專書中最重要的一本。
一九九三年,著名作家司馬遼太郎(一九二三~一九九六)在旅日台裔作家陳舜臣的推薦下去台灣,分兩次完成了環島。他從一九七○年代開始,長期在《週刊朝日》雜誌上連載題為《街道漫步》的系列紀行。《台灣紀行》則從同年七月到第二年三月花九個月刊登出來。然後,九四年五月,司馬跟李登輝總統的對談「生在台灣的悲哀」又分兩次在同一份週刊上發表。十一月出版的單行本亦收錄對談,成為《街道漫步》系列的第四十本。
當時,台灣解嚴、李登輝當上總統後才五年多。廣大日本社會對台灣發生的巨大變化還沒有真正注意到。以博覽強記聞名的歷史小說家司馬遼太郎對台灣現狀的認識都相當有限。他自己在書中就寫道:為《街道漫步》系列採訪,除了日本各地以外,還去了蒙古、中國、葡萄牙、愛爾蘭、荷蘭等地,但是從來沒有請當地日本記者幫忙;《台灣紀行》是唯一的例外,從一開始就由產經新聞駐台北的吉田特派員協助。否則他會心不踏實的。
第一次去台灣回來後,司馬集中閱讀一大堆關於台灣的書,其中包括史明寫的《台灣人四百年史》。之前跟李登輝見面時,他還驕傲地說過:「本人住在日本(世界上屈指可數的書籍文化大國)」所以不會缺少資料。然而,當年日本,就是沒有多少書詳細介紹一九四五年以後,白色恐怖時期的台灣社會到底處於什麼樣的狀態,以及後來如何轉變成民主體制的。本書開頭一直談古早歷史,遲遲不進入紀行的原因就在這兒。
再說,在《台灣紀行》的旅途上,司馬遼太郎接觸到的台灣人,除了一批研究生以外,幾乎清一色是受過日本教育,仍會說日語的台灣本省老一輩以及原住民族。至於說中國話的外省人,在整本《台灣紀行》中,似乎不曾出現。
儘管如此,這本《台灣紀行》後來成為二戰後台日歷史上最重要的一本書,是因為收錄了跟李登輝總統的對談「生在台灣的悲哀」。據李登輝說,這題目是他夫人提出來的。兩位都在日本統治下的台灣出生長大受教育,後來在國民黨治下熬過了漫長的白色恐怖時期,還好能在民主自由的台灣度過晚年,可是回顧自己過來的人生道路,不能不感到生為台灣人的悲哀。
這次大田出版社要重新刊行《台灣紀行》,我相隔約三十年從頭到尾再看一遍,就發現後來在日台之間的互相交流上,經常出現的幾個議題,都在這本書中已經被指出來:灣生、「嘉農」、八田與一、霧社事件。直到《台灣紀行》問世,戰後一代日本人都沒有聽說過這些的。畢竟,日本是在太平洋戰爭中失敗而失去了海外領土的,在戰後的語境裡,殖民統治就是犯罪、是前科,原統治者沒有資格公然提及被奪去的原殖民地台灣。
司馬遼太郎第二次去台灣的時候,在台東訪問了原「嘉農」選手上松耕一(陳耕元)的遺孀和遺子,即後來的台東縣長陳建年。在訪談中,陳夫人用端正的日語問司馬:日本為何放棄了台灣?司馬寫:對方是美女,看似心中有怨忿,叫人無意間心悸。當時七十歲的日本作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是,於是保持沉默。陳夫人雙眼盯住他再問:日本為什麼放棄了台灣?對於那一道問題的答案,我們得等到十五年後的二○○八年,在魏德聖導演拍的《海角七號》中,日本歌手中孝介飾演的日治時代老師在航往日本的遣返船甲板上寫給台灣女子說:不是放棄的,而是哭著離別的。
《台灣紀行》問世後不到兩年,司馬遼太郎在寫《街道漫步》第四十三部《濃尾參州記》時忽然吐血,因腹部大動脈瘤破裂去世,享年七十二。他在「生在台灣的悲哀」的前言中,把李登輝形容為「全世界最有教養,對名利最淡泊的元首」。日本人俗稱「國民作家」的司馬遼太郎,給予台灣總統無比高的評價,毫無疑問為二十一世紀的台日關係定下了調子。光因為這一點,《台灣紀行》就有足夠的理由被後人一代一代地看下去吧。
作家 新井一二三
讓我們一起走向未來文明的備忘錄
《台灣紀行》是司馬遼太郎《街道漫步》系列第四十集,距離中文版首次在台問世已經二十六年,但出版引發的震撼,至今仍迴盪在東亞諸國。
一九九五年《台灣紀行》初版時,中國人口為台灣的五十六倍,但國民生產總值僅為台灣的二點六倍;中國人均所得不過六百零九美元,僅有台灣人均一萬三千一百一十九美元的百分之四點六。中國經濟已經從八九年天安門事件的陰影中走出,經濟成長率高達百分之十點九,但是台灣也有傲視同等收入國家的百分之六點五,完全並不遜色。全球剛自九○年代起的下滑經濟中復甦,世人普遍樂觀,即使連年受到經濟衰退影響的東歐與俄羅斯,也開始對未來滿懷期待。九○年代的不景氣對台灣的影響甚微,仍以年均百分之七以上的速度成長,薪資伴隨經濟成長而高升,市面財經雜誌的預測清一色高度樂觀,台灣人對未來充滿希望。
與經濟榮景相對的,則是兩岸關係的變化與社會的不安。一九九四年商周文化出版新黨作家鄭浪平的《一九九五閏八月》,預言中國人民解放軍將於一九九五年武力進犯台灣,成為當時最暢銷的書籍,儘管內容並不正確,但是卻反映出台灣人民對中國軍事犯台根深蒂固的恐懼,即使是穿鑿附會的謠言,也能夠在社會上引發軒然大波。台灣人在享受經濟繁榮果實的同時,內心仍隱隱對外來威脅感到不安,進而對腳下的土地產生徬徨。
一九九四年在中國浙江省杭州市發生千島湖慘案,載滿台灣旅客的「海瑞號」觀光船遭到三名劫匪搶劫縱火殺人,船上二十四名台灣觀光客與八名中國船員均遭殺害。中國第一時間以「火災」企圖掩蓋的態度引發台灣不滿,由於兩岸對於刑事案件、新聞自由與政治態度的差異,引發了各種衝突。總統李登輝嚴詞批評中共政權「不講道理」,處理行徑猶如「土匪」,既「不負責任也對不起人民」,缺乏「主權在民」的觀念。
千島湖慘案成為兩岸關係的轉捩點,事發之後,根據「政大選舉研究中心」隔年的調查,台灣民眾認同自己為「台灣人」的比例首度超越「中國人」認同,此後兩者差距逐漸擴大,再也無法回復。
一九九五年李登輝總統訪問母校康乃爾大學,並演講「民之所欲,常在我心」,成為首位出訪美國的總統,在國際獲得高度評價,並贏得隨後的總統大選,但也成為一九九六年中國飛彈演習,造成台海危機的原因之一。
明白乎此,便不難理解為何當時司馬遼太郎出版的《台灣紀行》受到如此廣大的矚目。李登輝在書中與司馬遼太郎對談〈生在台灣的悲哀〉,觸及台灣最敏感的地位問題,這或許是戰後台灣首度有元首完全以台灣視角發言,李登輝不僅以〈出埃及記〉暗喻要帶領台灣人建立新時代,更以國民黨主席身分觸及國民黨是「外來政權」等敏感話題。但是李登輝的視野不止於此,他清楚指出「中國」一詞的曖昧性,以及台灣種族文化的異質和豐富性,為建立新文明國家的基礎。
李登輝波瀾壯闊的發言,對於當時國民黨與新黨的權貴與保守派,無異於晴天霹靂。面對千島湖事件後,台灣人首度超越中國人認同的處境,加上即將舉行的首次民選總統,象徵著從中國來的權貴基礎的「法統」也將隨之而去,這些人產生空前的危機感,趙少康在一九九四年的台北市長選舉中,更是狂熱地販賣「中華民國亡國論」;在這種背景下,《台灣紀行》的發行立刻成為一個重要的社會現象,它是各種力量交會的象徵,新舊時代交替的符號,在生機勃勃的台灣,它暗喻著未來無限的可能。
司馬遼太郎於一九九三與一九九四年來台灣為《台灣紀行》採訪時,正好捕捉到這種時代轉變的氛圍,他追溯日治時代八田與一、乃木希典、兒玉源太郎與後籐新平與台灣的羈畔,也記述沈乃霖、柯旗化與「老台北」等台灣士紳的言行,還論及蔣介石、蔣經國等國民黨人士的統治、荷蘭與西班牙人佔領「無主之地」台灣,以及清朝與明鄭的歷史,甚至連原住民以及台灣的俳句詩人也未曾遺漏。雖然並非專業歷史學家,但是司馬遼太郎透過這些訪問隨筆,從歷史、人文與政治,引領讀者至何謂國家與文明的大哉問。
如今《台灣紀行》也像司馬遼太郎筆下的人物一樣,本身就成為台灣歷史的一部分。不過二十六年之後,斗轉星移,無論是李登輝先生或是作者司馬遼太郎均已仙逝,今日再版《台灣紀行》的意義為何?
一九九五年《台灣紀行》出版時,關稅暨貿易總協定(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 GATT)改為世界貿易組織(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WTO)正式成立。昔日允許李登輝總統訪美,並於台海飛彈危機時,派遣「獨立號」與「尼米茲號」兩艘航空母艦戰鬥群赴台海遏止中國犯台野心的美國總統柯林頓,於二○○一年允許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台灣也於次年加入。
藉由世界貿易組織所享有的優惠,與世界市場的開放,中國經濟快速崛起,一九九五年國民生產總值僅為台灣二點六倍的中國,到了二○二○年已達台灣的二十三點三倍。二○○八年歐美發生全球金融風暴,中國卻因北京奧運的成功以及遏止金融風暴的發生,而自信爆棚。台灣的經濟卻開始陷入低成長時期,停滯的薪資、高漲的房價加上媒體的唱衰,台灣人對經濟未來轉趨悲觀。
但是再一次的,台灣人的經濟信心與政治信心背道而馳。相較於經濟低迷,陳水扁於二○○○年接替李登輝成為中華民國第十任總統,完成罕見的威權國家政權和平移轉;並延續李登輝的濫觴,完成軍隊國家化。台灣的政治不再狂熱激越,民主制度日趨成熟。同時教科書也不再倡導虛幻的舊中國認同,改以台灣文化為主體,客家電視台於二○○三年成立,原住民族電台則於二○○五年成立;台灣越來越接近司馬遼太郎於《台灣紀行》中所期許的文明國家。
自一九九五年台灣人認同的比例首度以百分之二十五超過中國人認同的百分之二十點七之後,到了二○二○年,台灣人認同比例已經增加到百分之六十四點三,遠遠超越中國人認同的百分之三點二。無論在主體性與制度自信上,台灣都較一九九五年時有長足的進步。
二○一二年習近平上任後,從「一帶一路」、「中國製造二○二五」、軍機擾台到南海軍事化,中國對內的高壓統治與對外的軍事經濟擴張,引發亞洲鄰國的不安。拒絕執行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承諾、無視國際法庭判決與片面撕毀《中英聯合聲明》,對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形成一大挑戰。二○一八年美國總統川普對中國發動貿易戰,最後演變為雙方在經貿、科技、金融與軍事上的全面對抗。
台灣固然在軍事與外交上,承受中國更大的壓力,邦交國不斷被中國挖角,認知戰無日不有,但是卻弔詭地在民主國家的國際潮流之中,取得更為有利的國際地位。台灣不僅在半導體的發展,成為新興國家的典範;在防疫的表現上,更成為民主國家的標竿。
準此而言,此刻重新出版《台灣紀行》,不光是歷史經典的復刻,更提醒台灣國人,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不限於政治清明與經濟發展,更要建立台灣人的歷史觀與文化,全面打造新文明國家。因此《台灣紀行》不僅是回首來時路的提醒,更是走向未來的感召。
作家 沈榮欽
試閱
流民與榮光
家到底是什麼?
與其說要探討這個話題,倒不如說我是一邊想它的起源論,一邊思考台灣的種種。我認為沒有比台灣這種典型更富魅力的了。
江戶時代的日本,稱這個島為「高砂國」。
各種書本裡,不乏這方面的記述。
據說是「無主」之地。
長崎的作家西川如見,在享保五年(一七二○)刊行的《長崎夜話草》中有如下的記載:
塔伽沙谷位於唐土東南海中,乃一島國,本無主,農民廣種甘蔗,用以製糖。山中住民若年少者,如猿猴然,晨昏持矛獵捕麋鹿,食其肉,持其皮赴市,易酒食,養育妻小並以此為產業。
據說台灣山地的住民具有高貴的心靈,當然不是「像猴子一樣」。總之,台灣古時候是無主之地。
筑前地方福岡藩(黑田家)的儒學家,也是藩醫的貝原益軒(一六三○~一七一四),即對「高砂國」關心過,以下是摘錄自他所寫的《扶桑記勝》。
……位於中華之南。與中華相隔約七十餘日里。
日本的「里」約等於四公里,所以中國大陸與台灣之海相隔七十餘里(二百數十公里)的說法,和實際相差不遠。
……其首都稱台灣城。(中略)通漢字,暖國也。稻作一年二熟。此地往昔原屬無國王之島,未悉始自何時,荷蘭人趁航海前往日本之便,侵佔此島,築城而居,由此地渡海前往日本及各國……
敘述正確得令人折服。
正如益軒所說,荷蘭的東印度公司,是在關原之戰(一六○○)後不久的一六○九年,設置洋行於日本的平戶。
這時荷蘭已經以印尼的海港巴達維亞(今雅加達)為根據地,他們認為在朝向日本的北航途中,若有個停靠港會較為方便。
這也導致荷蘭於明末的一六二四年,佔領台灣南部的一個港口作為據點。
這期間,西班牙人也活躍起來,有個時期佔據了台灣北部的雞籠(今基隆)。不過,也有書上記載,日本人在豐臣秀吉時代以前,就曾以雞籠為根據地。
而這些只是短暫的,荷蘭時代則持續了三十幾年。由於台灣深具吸引力,渡海而來的漢人逐漸增加。到了荷蘭時代末期,已有漢人五萬人移入的資料。
這段期間,中國大陸的東北有非漢族的女真族興起,國號「清」,準備推翻明朝。
另一方面,在海上,有海商—被稱為海獠—的不法勢力。
他們之所以為非法的存在,乃因明朝是海禁的國家。那法令清楚地規定:「寸板不得下海」。明末海盜的代表性人物是鄭芝龍(一六○四~六一)。
他的兒子,就是被尊稱為「國姓爺」的鄭成功(一六二四~六二)。母親是平戶武士田川氏之女,他才學與武勇兼備,長大之後為了復興明朝,立下勇猛的戰功。在日本也以近松門左衛門的《國姓爺合戰》一劇而為人知。
鄭成功末期,為了據守台灣,率兵二萬五千驅逐了荷蘭人。卻於次年遽逝。
鄭氏佔據台灣是一六六一年。以日本的年號來說是寬文元年,正好是第四代幕府將軍德川家綱的世代。
貝原益軒如此述說:
日本寬文元年之際,國姓爺擁立大明王子,立志反清復明……
有關這個豪爽的人物,不論是在日本、中國大陸或台灣,時至今日仍然受到英雄般的尊崇。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鄭氏佔領台灣僅持續了三代二十二年。
當時,這個島只不過是鄭氏的軍事據點罷了,他並沒有想要在此建立新國家。
很令人遺憾地,鄭家為了要維持大軍,竟把在台灣開拓的漢人農民當作奴隸。
或者,也可以說,鄭氏只是把過去三十八年間,荷蘭人統治這個島時的奴隸農民接收過來而已。
依照史明先生所著《台灣人四百年史》(新泉社出版)的說法。荷蘭統治末期的台灣(台灣海峽側之南部為主)拓墾民數,約達二萬五千戶、十萬人之譜。
不過,鄭家的台灣時代,全軍都成為屯田兵,開闢了農地。
那種農地稱之為「營」。如今台灣地名當中仍保留著這些痕跡,譬如台南縣的平原就有個叫「新營」的小城鎮。在它南邊有「林鳳營」,林鳳營之西也有個叫「下營」的村落,可以說都是鄭氏時代的遺蹟。
鄭家因其後裔歸降清朝而消滅(一六八三)之後,台灣劃入清朝的版圖,但是在另一方面,清朝卻將台灣視為「化外之地」。
清朝沿襲了明朝的海禁,在法律上,台灣是民眾不得渡海前去的島。
已經漂洋過海來到台灣的漢人,也被禁止從大陸攜眷渡台。
就這一點而言,台灣雖被看待為化外之地,但是翻閱《台灣大年表》(台灣經世新報社,大正十四年〔一九二五〕年刊)所查得的資料,清朝在一些地方設置了公署,至少西海岸的平原地帶可算是清朝的領土。然而,台灣並非國家的一部分。
日本史上,幕末、幕府之間,有關與日本締結了日本最早的總括性通商條約(日美修好通商條約,一八五八年六月)的唐賢德‧哈里斯(Townsend Harris,一八○四~七八)的種種,在本叢書的《紐約散步》(第三十九卷)裡已經提過。
哈里斯原本是商人,也曾擔任過市教育局的公職。終生獨身,抱持能對世間有所貢獻的宿願。
四十五歲的時候,拋棄所有,遊遍東洋各地。
他旅居澳門(中國廣東省南部的葡萄牙屬地)期間,對台灣做了調查。其結果知道屬於清國的僅是島的西半部而已,於是寫了「合眾國應該收購台灣的東半部」為主旨的建議書,於一八五四年送呈國防部長,雖未蒙採納,但十九世紀中葉台灣的法律地位由此可明確瞭解。
本篇開頭,我曾談及有關國家起源的問題。
我記得在各派學說中,有一種論調認為,所謂的國家,就是偷偷摸摸地溜進原本已有住民的地方,然後撒網把它網住。
而台灣的情形,既為荷蘭進佔過,又有鄭氏轟轟烈烈地駐紮過。
在那之後,台灣的漢人,憑一把鋤頭耕而耘之,到了十九世紀中葉,社會結構已見成熟,闢出美麗的田園風貌。
如果哈里斯的意見被採用的話,台灣東部的原住民就會像其後不久夏威夷諸島的玻里尼西亞人一樣,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收編為美利堅合眾國的國民了。
這些原住民本來是隨著黑潮漂流過來的。這種將他們漂送過來的黑潮,發自菲律賓東方的海面,有時以流速五節之速度,北上台灣、日本。而菲律賓就像鄰島一樣。
一八六八年亞洲發生一場巨變。日本推行明治維新,搖身一變成為近代國家。
因為周邊的中國、朝鮮仍然維持所謂儒家傳統的超古代體制,所以這對它們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至於近代國家之所以為近代國家,乃是將國家的領土,從亞洲式「版圖」概念脫離開來,改以西洋式的領土定義,予以明確定位。但是有關國際法等的法學知識,明治初期政權,則是借重於聘雇的外國人。
比如說琉球,是兩屬(清的版圖與日本的版圖)之地。
碰巧明治四年(一八七一),琉球國的六十六名島民漂流到台灣的東南海岸,其中五十四人被原住民殺了。據說原住民以為是西海岸的漢人。
日本採取了十分乾淨俐落的措施,首先在翌年的明治五年九月,將琉球王國收編為琉球藩,作為國內的一藩。清朝悶不吭聲的,對這件事竟沒提出抗議。
被殺的琉球島民變成了日本人。基於這個理由,日本派專使赴北京,向清朝抗議。
清朝這邊因而以口頭答辯說:「台灣之蕃民乃化外之民,大清政教未及於彼」。
此後日本一貫以此口實為由,解釋台灣東半部係無主之地。
之後,清朝改變了態度,於是,兩國之間爭議不休。
這個時候,曾是明治維新主要勢力的舊薩摩藩(鹿兒島縣),因對新政府不滿,維持著半獨立狀態,與其他府縣裡的不滿士族同仇敵愾,衝突之勢一觸即發。
日本政府完全基於內政的考慮,為了排除充滿於國內的不穩氣氛,出兵台灣東部,時值明治七年(一八七四)。
清朝卻仍若無其事。
不久,清朝竟然還支付了這些討伐軍費給日本。清朝並以此作為台灣東部是本國領土的證據。
清朝更進一步為了明確表示台灣是本國領土,於明治十八年(一八八五),將台灣升格為台灣省,也就是說成為「國內」。這樣的「國內」持續了十年。
明治二十七、八年(一八九四~五),爆發甲午戰爭,馬關條約的簽訂,使台灣省成了日本領土。
日本直到太平洋戰爭戰敗,前後共統治台灣五十年。我是日本人或許難免偏袒日本,可是,當時沒有多餘財力的日本—儘管我不認同殖民地的存在—曾經盡全力去經營,這點當可予以肯定。台灣和日本國內同樣設立帝國大學、設置教育機構、興築水利工程,也創設鐵路與郵政制度。
戰後,台灣變成中華民國領土。
在大陸戰敗的「中華民國」,於一九四九年把整個「國家」帶進台灣。而台灣島至今仍舊是「台灣省」的老樣子。
台灣在這種不合理的政治中,人民勤奮工作,外匯存底與日本並駕齊驅,號稱世界之最,發展成高水準的經濟社會。
像台灣這樣,能從「流民之國」發展到今日社會這樣的例子,除了美國之外,是世界史上絕無僅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