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

第四十一章　帶著青梅子味道的吻 初夏的香雪林和冬天時節又不一樣，層層疊疊的綠蔭堆在樹梢枝頭，風吹過，沙沙作響，一派清涼景色。 方楚楚抬著頭，傻傻地在樹下轉了好久，而後轉過來問賀成淵，「為什麼樹上沒有果子？你又騙我。」 賀成淵看了她半天，然後摸了摸她的頭，憐憫地道：「妳讀過書嗎？冬天賞花的梅樹，和夏天結果子的梅樹，並不是一樣的東西，妳竟不知道？這園子已經給了妳快半年了，妳都沒有仔細瞧過嗎？結果子的樹另有一小片，在這園子的後頭。」 對不住，就是不知道。方楚楚撲過去，又把賀成淵捶了一頓。 鬧過之後，賀成淵才笑著帶方楚楚去香雪林的後頭。 說是一小片，其實有十幾畝，放眼望去都看不到盡頭。 綠葉間，青色的梅子微微帶黃，一掛一掛地連成串，把樹枝壓得微微低了頭。這時候還是大早，彷彿清晨的露水沒有乾透，沾在果子上，顯得粉光旖旎。 方楚楚別的不行，爬樹是一把好手，找了林子中最高最大的一棵樹，也不要賀成淵幫她，自己蹭蹭蹭地爬了上去。 賀成淵站在樹下，慢慢地道：「長安城的淑女是不會爬樹的。」 方楚楚霍然回首，用飽含威脅的目光瞪他。 賀成淵接著道：「嗯，不過，我就喜歡會爬樹的姑娘。」 方楚楚又得意了。 她爬到樹上，摘下一顆梅子，低頭嗅了嗅，那香氣微微甜、微微酸，夏天的氣息大約就是梅子和著風，清澈而甘冽。 她想吃，又怕酸，看了看樹下的賀成淵，忽然笑了起來。 她從樹上探下身，一手抓著樹枝，一手拈著梅子伸出去，又哄他道：「阿狼，過來，我給你吃果子。」 賀成淵湊了過去，踮起腳、仰起臉，他生得那麼高，恰恰可以咬住那顆梅子，他咬下小半顆，嚼一嚼吞下去。 「甜不甜？」方楚楚笑咪咪地問他。 「很甜。」賀成淵回道，他接過她手裡的半顆梅子，卻不吃，反而抬手遞到她的嘴邊，一臉正色地道：「妳一半、我一半。」 不要，那上面有他的口水，可髒了。 方楚楚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但是，搖著搖著就僵住了。 賀成淵一直望著她，他的神情似乎更加嚴肅了，甚至微微地歎息，「妳嫌棄我嗎？」 呃？有點心虛。 方楚楚偷偷地看了看四周，好吧，沒有人，她飛快地俯下身去，叼走了那半顆梅子。 一口咬下去，汁水淋漓，梅子的味道，還有他的味道，在唇舌之間流淌出來。 「啊，好酸。」她含著梅子，腮幫子鼓鼓的，忍不住叫了起來，「你騙我！」 賀成淵輕輕地笑了起來，「沒有騙妳，從妳手裡吃到的果子，是甜的。」 方楚楚的臉又紅了，口裡的梅子就不好意思吐出來了，只能一點一點地嚥下去，那味道很酸，卻又很甜，說不上來的特別。 賀成淵輕巧地攀上樹木，坐在樹椏間，他的腿伸得長長的，占了老大一片地盤。 方楚楚要被他擠得掉下去了，不由怒視他。 賀成淵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自己的腿，「來，坐這裡，軟的，舒服。」 方楚楚聽了，不客氣地坐了下去，還要繼續嫌棄他，「哪裡軟，硬邦邦的。」 賀成淵用手臂枕著頭，倚在樹椏間，清晨的陽光透過綠色的葉子和青色的梅子，落在他的眉眼間，那斑駁的影子像是金色水墨，無論怎麼看，他都是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 他用再自然不過的語氣對方楚楚道：「我還要吃梅子，楚楚，餵我。」 方楚楚咬著嘴唇偷偷地笑，坐在他的腿上，梅子垂在眼前，微微搖曳，一抬手摘下，塞到他的口中，還要問他一句，「這顆甜不甜？」 「很甜。」他當然是這麼回答的。 吃了三四顆，方楚楚就不坑他吃了，看，她是個多體貼的好姑娘。 「再吃，你的牙要倒了，胃也要壞了，回頭我給你做了果醬再吃，這種酸溜溜的東西，你怎麼就這麼愛呢，真是奇怪。」 賀成淵透過婆娑的枝葉望向遠處，目光悠遠，他的語氣淡淡的，就像當日和方楚楚講故事一樣，「這是小時候的味道，不知怎的，總是會偏愛幾分，吃到這個，就會想起從前的一些事情。早些年的時候，我母后到這邊摘梅子，會帶著父皇和我一起來，長安的淑女是不會爬樹的，我母后也不會，父皇為了哄她開心，就親自爬到樹上去替她摘。 「我爬得比父皇更高，母后還會笑話父皇，『你看看，阿狼都比你厲害呢』。父皇笑著抱住我，對母后說，『朕的兒子，將來肯定是要比朕更厲害的』。」 他的神情是那麼平靜，沒什麼傷感，也沒什麼愉悅，如同說的並不是自己。 方楚楚覺得他大約是不開心的，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小小聲地叫他的名字，「阿狼……」 賀成淵淡淡地笑了笑，將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看著方楚楚，彷彿又有了幾分柔軟的意味。 「我們每次都會摘一大筐青梅回宮，母后會親自熬梅子醬，然後就差不多到端午了，再做成粽子。其實私底下父皇曾經和我抱怨過，這種粽子一點都不好吃，但是他卻吃得比誰都多。 「我母后還會將粽子賞賜各處，那時候，內外命婦們皆以得到皇后娘娘的青梅粽為榮，沒分到的，也會自己模仿著做一些，那幾年，端午節的青梅粽子竟成了長安的風氣。可是自從母后走後，所有人都把這個給忘記了。」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時候我也會疑惑，是不是我記錯了，十年光陰，為什麼會變了這麼多，母后不在了，父皇變了，我也變了，所有的人和事都不一樣了。」 方楚楚聽了這番話，馬上舉起手，認真地對賀成淵保證道：「阿狼，我不會變的，不管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你不變，我也不會變。」 她的聲音嬌軟甜蜜，在初夏的微風中，聽起來是那麼悅耳。 末了，她想了想，再補上一句，「不就是粽子嗎，你放心，以後年年都做給你吃，吃到你牙都掉光了，咬不動為止。」 賀成淵低低地笑了起來，初夏的風吹來，就那麼一陣，舊事再無痕跡，他一本正經地頷首，「不錯，以後年年我們都來這裡摘梅子，妳和我，帶著我們的兒子，兒子肯定要比我爬得更高才行。」 方楚楚紅了臉，惱羞成怒，一巴掌又拍了過去，「胡扯什麼呢，你兒子在哪裡？」 用力太猛了，人沒打到，她一個重心不穩，從賀成淵的腿上跌了下去。 一陣天旋地轉，方楚楚還沒來得及驚呼，賀成淵一個探身揚臂，恰好撈住了她的腰。 她的腰肢柔軟而纖細，又極富韌性，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都不太敢用力，怕弄疼了她。 方楚楚仰面朝上，手腳都沒處用力，就像一隻小烏龜，在半空中劃拉了兩下，也沒能調整過來。 她又慫了，哼哼唧唧地求助，「快把我拉起來，要掉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