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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的作家命,換你一句真心話——敢不敢讓自己迷途文學路上?」
第八屆聯合報文學大獎得主 郭強生最新散文作品
以作品列排命盤,
字句間掐指流年,
敢問自己是何種作家命?
是一生的孤獨?
還是不悔的任性?
看古今作家起落,審自我文學三觀,
都是一生懸命的故事。
人們說,權力是春藥。我要說,文學是回春聖品。
你縱然會寫,也要明白自己應該追求什麼樣的高度,如此一來,你必須先認識什麼叫「高度」。
寫作最大的困難,其實是了解自己之不易。
懂得技巧的藝術家很多,真正讓人感動的,其實很少。
樂觀的基礎是恐懼,王爾德說。
永遠要戒慎恐懼。除非,你已經認識了真愛。
這是我說的。
寫與不寫、留還是不留、愛抑或不愛之間……
我的文字就是我的人生,關於我如何成為現在的自己。
彷彿是今生今世的註腳,不論是做為一個作者,還是像我這樣的人。
──郭強生
編輯推薦
作家命(首刷限定附贈「真心話」隨手箋)
作者
郭強生
2021年 獲第八屆聯合報文學大獎
2020年 《尋琴者》獲臺灣文學金典獎、臺北國際書展大獎、Openbook好書獎、金石堂年度十大影響力好書獎、博客來年度選書
2018年 〈罪人〉獲九歌年度小說獎
2017年 《我將前往的遠方》獲金石堂年度十大影響力好書獎
2016年 《何不認真來悲傷》獲開卷年度好書獎、金鼎獎、臺灣文學金典獎
2015年 《斷代》入圍臺北國際書展大獎
2013年 《惑鄉之人》獲文化部金鼎獎
2010年 《夜行之子》入圍臺北國際書展大獎
.....
1991年 《給我一顆星星》獲文建會劇本創作首獎
1990年 《非關男女》獲時報文學戲劇首獎
.....
1986年 《作伴》出版,進入文壇
十六歲便在聯合副刊發表第一篇小說。
臺大畢業後,在美國紐約大學NYU取得戲劇博士學位,回臺任教創立臺灣第一間文學創作研究所,現為國立臺北教育大學語文與創作學系。
如今的他是學者,教授,作家,劇場編導,還是多次入圍金鐘獎的廣播人。
天真又認真的牡羊座,沒有臉書,非常低調,只想好好生活與寫作。
目錄
I作家命
作家命Ⅰ
從悲傷出發去遠方
可不可以不要寫?
我們
9/24
那曾經的真實
II 當我們討論愛情
當我們討論愛情
孤女張愛玲
與幽靈的狂歡
孤獨而浪漫的水仙倒影
尋找下一個蓋茲比
III 命運的想像
命運的想像
「無可撫慰」的石黑一雄
我愛契訶夫
觀看時間的方式
曾經,我們翻開報紙的第一件事是讀副刊……
讓我們一起老
IV 那些生命中我們不善於面對的
那些生命中我們不善於面對的
天才王爾德的悲喜
不一樣,原來是因為這樣
書寫同志是為了見證我們的時代
作家命Ⅱ
【附錄】
老派作家的青春暗房──訪郭強生與《作家命》/鄭博元
試閱
作家命Ⅱ
偶爾需要接受採訪,尤其是出書後,這是寫作之餘每個創作者都要學會適應的另一個工作項目。如果是逐字稿的Q&A那還好,否則最後成了一篇什麼樣的訪稿,往往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受訪之後總有數日不安:自己究竟是否表達清晰?對方是否抓到重點?說到底處,會有這樣的焦慮,根本問題出在我自己。
就算要求先有訪綱也幫助有限,許多題目會讓我想大喊一聲:「如果能用幾分鐘就講清楚,我又何必要去寫一整本書?」也發現自己經常會離題,只要訪問者坐在面前一味地點頭不出聲,我就會開始緊張地想填補時間的空白。虧我還做過七年的廣播節目,入圍過六次金鐘獎(也槓龜六次),但我還是比較喜歡當訪問者勝過受訪者。
真的不太會描述自己的作品,正如同從來都不會在課堂上提起自己的寫作,以及我的編輯永遠不知道,我下一本會交出怎樣的書稿。
但是二○二○年出版的《尋琴者》,讓我從來沒有因為一本書而接受過這麼多的採訪。
書一上市便遇上新冠肺炎疫情,我希望讀起來會像在聆聽一首鋼琴奏鳴曲的這部小說,若在人心浮躁歌舞昇平的平日,大概會被嫌情節不夠刺激或筆法過於簡素,但是意外地,它卻在讀者群與評論界中發酵了。開始遇到越來越多像是這樣的問題:「你為什麼會想寫這樣的一本小說?」「你是什麼樣的情況下有了這樣一個靈感?」
好像跟靈感無關,我想告訴對方;就是一個四十歲的禿頭男人跟一個六十歲剛喪妻的男人,他們都因為心中放不下的一座鋼琴而走上一起出發的尋琴之路。那個四十歲的男人是我,那個六十歲的男人也是我。還有其他的幾個配角們,都是我人生不同階段的切片。這算靈感嗎?每個人都曾有過那種經驗不是嗎?被某個遺憾絆住?
起初還有耐性從我去紐約念書時,常去林肯中心聽音樂會說起,但是這些零碎的細節也跟靈感無關。我越來越抓不住類似問題的重點是什麼,被問了太多回,後來的回答竟然變成:因為我已經寫了四十年,是前面所有寫過的作品帶領著我來到了這一本。其實沒有比這個更誠實的答案了,但是年輕一代的記者沒幾個讀過我昔日的小說。出版社於是建議由我自己來編選一本小說精選集,做為盡在不言中的回應。
《甜蜜與卑微》最後長得也不怎麼像一本精選集,因為收入的十五篇小說,既未按年代順序,也未按主題分類。打散了創作年分,重新錯落串起如同一部新的長篇,就差沒在書封加注使用說明:「請勿跳讀,要依目次順序」。
當中收錄從一九八一年的〈作伴〉到二○一七年的〈罪人〉,它們竟然毫無違和地承接呼應成為一本「再創作」,這只有一種可能的解釋:我的文字就是我的人生,關於我如何成為現在的自己。全都是關於那些如果不寫,其實就可以裝作不用面對或否認存在過的傷口。
總是要等到十年或二十年過去之後,現在記下的,都是在心裡醞釀了半生的。我了解傷口所有的變化,就如同觀察著一座座曠野中的岩堆般,看著它們在飛砂走石的長年吹拂下風化的過程,有的碎裂崩塌,有的卻在某一年,終於具體成了一座雕像的樣子。
《尋琴者》亦然。那是數不清的獨處片刻、一次又一次在無助中節制著不讓自己崩潰的努力、還要加上李赫特與拉赫曼尼諾夫的琴聲,最後結晶出的一個「情」字。
寫與不寫、留還是不留、愛抑或不愛之間……人生中總是要不斷面對這樣的選擇。對我而言,它們最後難以分割,全都指向同一個核心。朱天文在談《尋琴者》時這樣形容:「從《作伴》開始,書名都點題了,好孤獨的人,試著去與一個又一個孤獨的人作伴。」
會一再出現這樣的主題,彷彿是今生今世的注腳,不論是做為一個作者,還是一個像我這樣的人。
當聯合報文學大獎主辦單位要求一篇得獎感言,我坐在電腦前,以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速度記下了當下的心情:
得獎消息傳來,正逢全島疫苗荒下的亂象叢生,雖然驚喜,但很難真正歡欣。原來,對疫亡數字我們是會漸漸感到麻痺的。原來,在恐懼之下疼痛是發不出聲音的。最後,我們都只能把自己關在家裡。
然而,這種閉關對我而言,已經行之有年了。沒有臉書,沒有IG,不按讚也不貼文。工作與照顧父親之外,就是與自己的獨處。
近日在重讀美國作家舍伍.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一九一九年出版的《小城畸人》(Winesberg, Ohio)。不管當年現代主義如何轟轟烈烈,安德森謹守說故事人本分,每篇故事都小巧精悍。沒有可歌可泣的大時代,也沒有繁複雄偉的巨構篇幅。隱藏在孤獨畸人們背後的,是一道道不見容世俗的、長長的傷口。作者的筆彷彿溫柔的針線,安靜地將傷口縫合。
我在二○一○年重拾小說,距離上一本間隔了十三年。之後,有時散文,有時小說,下筆時都如忍受著針刺般,聽見生命的傷口在發出嘆息。
沒有在三十歲時去搶搭任何一班解嚴後的話題列車,因為隱隱明瞭,對人間的種種遺憾,我的體悟是如何淺薄。四十五歲時重拾文學創作,終於有了那樣的耐性與自持,把人云亦云鎖在門外。寫作之於我,開始如同獨自燈下一針一線,縫補與織綴著被時代漠視的眾生孤寂。與其說《尋琴者》被肯定,不如說,那些傷口經過補綴後發出的共鳴,終於被聽見了。
接下來依然是夏日漫漫裡的防疫。明明是二○二一年,電視上實況轉播的,卻是二○二○年的奧運。
疫情持續造成的延宕,讓地球上最受矚目的運動賽事有了奇特的弦外之音。為什麼大家都好像沒察覺哪裡不對勁?每位選手今年的狀態怎會與去年相同?如果發生在去年,這些名次一定會有變化吧?這場競技的結果還能算是公平嗎?
手機響起,朋友傳來桌球國手莊智淵說的一段話:「其實外人不會了解,贏一場比賽和輸一場比賽所獲得的,其實是一樣的東西。」
並非體育迷的我,突然被一種生命之間彼此的映照深深打動。沒想到我們都在做著相同的事。
該如何教看球的球迷忘記賽場上的輸贏,讓閱讀文學的讀者不期待happy ending?要多少場吞敗的累積,才能體會出自己仍想要留在球場上的真正理由?要多少年在未知與空虛中的探索,才終於發現刺穿了那不可說的核心本質,其實是為了與自己和解?
電視畫面中的觀眾看臺區空空蕩蕩,我也索性關掉了播報員的聲音。
不要告訴我誰的最好成績紀錄為何,誰又超前了誰,還有目前的積分排名是什麼。我不需要那樣的干擾,連以往一面面為自己國家選手加油而揮舞的國旗都嫌多餘。
就像同樣的曲目在音樂家不同的人生階段,每一次的演出都只是一種生命當下的悸動,我看到的不再是運動競技,而是一個個年輕的孩子正在預演著他們的人生。
無聲的螢幕上出現不知是哪國的跳水選手,在跳板上就定位。
特寫鏡頭捕捉住他躍入池前的最後三秒,只見他屏息的臉上流露出的不是自信光彩,而是努力專注想要排除所有雜念,從緊繃到放手一搏,全部赤裸裸地全展現在攝影機前。生命力爆發前的片刻孤獨,有一種莫名的似曾相識。
彈起,翻轉,直落,飛進如天空的水面。
我縱身一躍,下一秒潛進了文字——那屬於我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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