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死刑，是留下肉身，封印心智？
殿堂級科幻作家黃海，18篇經典小說精選
★「首屆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洪建全兒童文學獎」得主
★台灣唯一以科幻作品獲得「國家文藝獎」、「中山文藝獎」的作家
黃海，知名台灣科幻文學作家，歷年來創作無數膾炙人口，具有重要地位的作品，更不斷挑戰橫跨成人與兒童文學，傳統和科幻文學的領域及文類界線。其科幻小說不僅曾被刊載於雜誌與教科書上，還被改編成廣播劇、公視電視劇。他也是台灣唯一以科幻作品獲得國家文藝獎、中山文藝獎的作家。
以二〇一八年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獲獎作品〈哭泣的心臟〉一文為首，集結多篇黃海經典科幻小說，題材多元，包含哲學、心理學、生物學和人文史學，帶領讀者重新認識這位殿堂級作家，飽覽廣闊無邊的宇宙異想。
〈哭泣的心臟〉
移植器官後，也會接收來自對方的記憶嗎？
接受了心臟手術的九歲小女孩，竟從某天開始出現怪異舉動，性格大變般地產生攻擊傾向；陌生的異地戰事，明明未曾經歷，她卻描述得如同就在現場⋯⋯
〈替代死刑〉
只有失去生命，才算死刑？
二○六○年，為避免冤案發生，「機器人代死刑」隨之誕生。
犯下死罪的人，會在腦部手術下被電腦控制，成為真正的「行屍」⋯⋯
〈無聲之城〉
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就一定真實？
這裡的人不會說話、沒有眼睛，卻能和不同世界的他溝通？
這座無聲之城，又為何成為傳說中的「極樂之地」？
名人推薦
「他的科幻創作歷程，正是台灣科幻小說史的主幹。」
各地讀者齊讚，享譽海外的瑰麗星際史詩
張系國｜教授
許建崑｜中國民國兒童文學學會理事長
葉李華｜「基地系列」譯者
蔡仁傑｜中華科幻學會理事長
——誠摯推薦（依姓氏筆畫排序）
黃海的科幻小說關切人類的生存環境與未來，是另類的超前部署。
——許建崑｜中國民國兒童文學學會理事長
由科奇幻元素與台灣議題文化搓揉編織而成，直面人性慾望與殘忍現實的大師之網。
——蔡仁傑｜中華科幻學會理事長
作者
黃海
台灣師範大學歷史系畢業。曾任科學兒童週刊主編、聯合報編輯退休，任教靜宜大學、世新大學講授「科幻文學」，東吳大學「科幻與現代文明」講座，多次擔任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決審委員。
從事創作數十年，作品涵蓋成人文學與兒童文學， 科幻與傳統文學；足跡也跨越兩岸。包含：長短篇小說、評論、散文等數十餘冊。微科幻收入國小及國中教科書，選入龍騰版高中國文教材；〈銀河迷航記〉改編廣播劇、〈機器人眼淚〉拍成電視劇 ，曾獲國家文藝獎、兩屆中山文藝獎，多屆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
試閱
〈哭泣的心臟〉節選
2・小靜父親的告白：寧靜之心
像我這樣的美籍華人，保持好奇與求知慾，許是感染了西方人的作風與個性，也是作為教書匠的必然，科學界一直在探索人類腦部的祕密，我感覺人類是一直困在無止境的知識之海裡尋求登岸，遇到超離常情的事也不稀奇了。
這天，我帶著家人來到科羅拉多州弗魯塔市，風和日麗，趕上了無頭雞麥克節日慶典，熱鬧的喇叭伴奏喧騰街市，一群穿著白色羽毛衣、打扮成公雞模樣的男女老少白人黑人，頭戴尖頭雞帽，顯出紅色公雞冠、尖形雞喙和雞眼睛，在大街上遊行賽跑，我和太太、孩子來到街上，並沒有受到側目，陪伴我的連襟美籍考古學家詹姆斯夫婦和敘利亞著名的考古學家阿拉薩德，他們的衣著和氣質就已經宣告我們參與了歡樂，與市民融為一體了。
平頭的黑人小男生身手矯健，連續大叫幾聲，瞄準空中落下的白色雞蛋，丟擲手中的雞蛋，一顆、兩顆、三顆⋯⋯
飛蛋，發射⋯⋯
叭——
終於有一顆蛋命中，飛蛋截擊，在空中炸掉，碎裂的蛋花以透明的膠質液體流下，剛好落在圍觀群眾中金髮飄逸的少女臉上，人們的歡呼和拍手更激烈。
我女兒寧靜動完手術，換了一顆心臟，才一年，活動已如常人，她不知哪來的勁兒，一顆一顆對著空中丟雞蛋，等待著飛蛋好手丟蛋攔截，結果是好多蛋蛋在地上摔破開花，好奇狗兒狂吠，和圍觀的人群哄鬧著，紛紛以飛蛋向空中攔截。
「啊啊⋯⋯不行，換媽媽丟蛋給我們打吧！妳丟我擊！」街邊慶典用的籃子內雞蛋，小靜隨手抓了兩顆，塞在她母親手裡。說：「媽，妳丟，妳丟⋯⋯慢慢丟……」
小靜的媽把雞蛋往空中丟了，一顆⋯⋯兩顆⋯⋯都沒有被擊中，旁邊的平頭黑人男孩和兩個金髮少女也跟著過來助陣，第三顆丟上去，飛蛋在空中亂射，都沒被擊中，倒是有一顆蛋落下來時，小靜身手飛快地去接蛋，結果手掌與蛋接觸的一剎那，蛋破了，她緊緊握著，讓蛋液緩緩流下手肘。
我趕緊帶著她到街道旁的水溝邊，用礦泉水為她清洗弄髒的手。小靜自從心臟移植之後，身體變好，行動更顯得活潑了，我們都很高興。
「妳越來越像男孩子啦！」我說。
「怎麼說呢？」寧靜的嘻哈笑容轉而變成翻了翻白眼。
「哈哈⋯⋯以前妳病懨懨的，根本走不動路⋯⋯」我說，我把買到的公雞玩具在她面前耍了耍，公雞發出咯咯咯叫聲。「以前有氣無力，軟趴趴的，隨便動一動就氣喘吁吁的，沒想到換了心以後就換了一個人。」
女兒寧靜從出生以後就是一灘爛泥似地虛軟無力，五歲時才會走路，總是跌跌撞撞摔不停，自從移民到此地後，她上學很開心，但因為蹲下去就沒力氣站起來，上廁所都需要老師或同學牽扶，幾乎沒有力氣做每一件事，連吃飯也得有人代送餐盤；她發生劇烈腹痛嘔吐之後，醫生診斷為擴張性心肌病，心臟不斷擴大，已到了成年人的大小，最後將因為不能有效打出血液而死亡，所以得使用大量激素和強心藥維持生機。直到一年前她九歲時，終於等到一顆不知是誰的十六歲的年輕人心臟，醫生以漸進縮窄吻合技術，將心臟的血管成功縫合在一起，還打開了心臟兩側縱膈胸膜，騰出足夠空間裝入新的心臟，小靜從此可以過著新生活了。面對這樣的小孩，父母親特別耗費精力和心思在照顧她，如今她已經變得活潑、可愛、好動，我們鬆口氣了。
「待會兒我還要玩遙控飛機呢！」小靜說得好興奮，回頭望著身後趕過來的人影。
我的連襟詹姆斯帶著妻子來了，他們是昨晚摸著星光開車帶著兒子湯姆和考古學家阿拉薩德來的，過去詹姆斯在天啟之國附近走訪，與阿拉薩德成了莫逆之交。連夜趕路，飢腸轆轆可以想見，站在我旁邊猛啃著雞肉喝飲料。詹姆斯是考古生物學家兼攝影師，卻具有深沉的哲學理念，他興趣廣泛特殊，目前的研究指向這座恐龍之城弗魯塔市，就為了尋找果齒龍的化石，他也帶了一位年長的敘利亞的考古學者阿拉薩德來此，正好遇上了無頭雞麥克日慶典，我就帶著家人來到這兒賞玩。弗魯塔市的地層的年代可追溯到一億五千萬前的小型化石，曾經存活著法布爾龍科恐龍，類似棘齒龍，我和詹姆斯在幾篇論文發現了簡略的記述，推斷是棘齒龍的近親，這也是我的研究追蹤要項，兒子對於恐龍的興趣是很多青少年共同的興趣，在我年輕的時候一直相信侏羅紀公園可以成為事實，到了今天，我則相信可以使用鳥類的基因以逆向工程還原誕生恐龍。
「哈，我來了！小靜！」身邊衝進來湯姆，自言自語，帶著遙控飛機出現了，好像事先約好了的。
兩個表兄妹就低著頭湊在一起，研究操作桿、按鍵、開關和監視幕的使用。
「前天晚上開了一整夜車到這兒累了吧？」我一面喝可樂、啃雞腿，牙縫裡的雞塊擠出油水；目睹著小靜和湯姆兩人在玩著遙控飛機，它逐漸升高在空中盤旋的樣子，感到莫名悠閒與自在，女兒換心之後告別孱弱的身體成為另一個新生命，做父母的格外欣慰。
「他喜歡在夜裡一面開車一面看星星，車子在荒郊野外行駛，他說就像太空船在星海裡航行的感覺，連星星都可以伸手摸到。」詹姆斯太太搶白著，她的眼神裡閃出了驚奇之色，大約是在被稱為孤獨公路的夜裡看多了星星。
詹姆斯是個蘊含詩意的考古學家，他獲得基金會的贊助得以專情於考古生物的研究也兼任了攝影採訪，在我小姨子子多才多藝的薰陶下，也感染了東方哲學和儒家思想，對很多事情的看法常有不同於西方的觀點，他講的情境我也曾經有過相同的感受，在他開懷地收斂起喜悅笑紋的當下，頓時有一抹憂鬱掠過，就像從過度思考之後的朦朧醒覺。
「那是喝了酒的關係啊！」我太太佩麗聳聳肩，搭著她妹妹佩琪的肩膀說：「開車危險啊！」意思是何必勞苦，搭交通工具就行了。
「是很迷人的經歷，星星掛滿天的燦爛夜景⋯⋯」我的妻子佩麗燕附和著她妹妹。
「小酌銷永夜。」女兒小靜突然背出了一句詩來，她說是來自白居易「小酌酒巡銷永夜」，平常教她中文唐詩的母親，在旁立刻加以補充。
「還好，有阿拉薩德陪同，」連襟詹姆斯說：「阿拉薩德講了很多蘇美神話和巴比倫神話故事，我們才不至於打瞌睡。」
「天火戰爭太血腥了。」小姨子佩琪插嘴說，「我老公是攝影記者，跑遍了大半個世界，我每天得替他擔心。」
「不過有很多祕密是不能講的，但已經有不少人猜到了。」老學者阿拉薩德打著呵欠，看來他很累了。
「你有聽說有可能會發生核子戰爭嗎？」我問。
「這是最壞的情況啦，不過現在第三次世界大戰正在發生呢⋯⋯」七十三歲的阿拉薩德，濃眉大眼，銀髮整齊，臉色紅潤，有著爽朗氣質，那是他長年浸淫在考古的本色，是敘利亞的國寶級的人物，卻語出驚人。
「怎麼說呢？」女兒抓著阿拉薩德的衣服，猛搖著他的手臂焦急地問。
「教宗已經說了，目前遍布全世界的恐怖爆炸、犯罪擴散，也等於是『零星』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太可怕了！」
我們在街上裝滿雞塊的大桶裡拿到食物，飽餐一頓，詹姆斯教十五歲的兒子操控遙控小飛機，帶著白色小雞飛向空中，在空中觀覽整個街道，並且拍照留念，圍觀的人們一會兒注視空中的小飛機，一會兒看著監視器的空拍街景，脖子轉來轉去，歡樂和興奮充滿了街道。這是在慶祝並紀念七十年前曾經有過一隻著名的無頭雞麥克生存了十八個月的故事，起因是農夫宴請岳母共餐，斬雞頭時意外留下公雞的一隻耳朵和大部分腦幹，公雞麥克反應劇烈，過沒多久便能正常行走，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晚上還照常把脖子伸到翅膀裡睡覺，主人大受感動，憐憫麥克，決定照顧牠一輩子，使用眼藥瓶加營養液從脖子餵食麥克以維持生命，麥克也成了知名動物到處去展覽。這時，街道邊的大螢幕正在播放有關無頭雞麥克的卡通故事。
有人比賽大胃王吃雞肉，肥腫的男人，臉上擠出滑稽笑容，還尖聲學著清晨的公雞叫，一個不小心，對面穿著同樣雞帽裝的女人丟出了兩顆雞蛋在他左臉，才伸手去抹，右臉頰又被丟了另一顆，滿臉的水樣蛋花把眼睛、眉毛、鼻子和嘴巴糊了一層閃亮的薄膜。
在小型遙控飛機安全返航後，兩隻雞跳出來，被人們當作鳥一樣拋向空中再以兩掌接回，有人卻在等待的過程中，頭臉雖閃過掉落的雞屎，卻免不了中獎落在衣服上，觀看者大笑鼓譟。
「湯姆，你玩得好棒！」詹姆斯說：「長大了想當飛行員嗎？」
「老爸，我才十五歲，想著十年後的日子，你說有多遙遠呢？」詹姆斯兒子的笑臉在陽光下燦爛生輝，他的黑髮黑眸和白皮膚顯示了混血。
「不過，再過幾年以後，就不用飛行員啦！」我說：「無人駕駛的飛機很好用的。」
「有什麼用呢？」阿拉薩德插嘴了，眼神中帶著無奈地望著他的家鄉：「美國人的無人飛機轟炸了天啟聖國佔領區，發生不了大作用，因為天啟聖國的武裝人員分散在不同地方，面積有烏干達或英國一般大。」
「哈，無人機被擊落，還是淘寶網的貨。」小靜的表哥湯姆突然咧嘴而笑，洋洋得意，一語驚人，好像淘寶網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對網路世界倒是挺熟悉的。
幾個大人對於湯姆的回答都感到錯愕。
「不過，如果我能到敘利亞去，一定很過癮的。」湯姆把玩著小型飛機的平台，要裝入一只小籠子用來承載什麼，抬起頭來，眼神看到雲端裡發亮了。
「你會帶我去看看嗎？」小靜應答著。
連襟詹姆斯開始大口大口抽著雪茄，一陣吞雲吐霧，他太太總為他擔心菸癮過重傷害了身體。他一面看著平板電腦一面進入深沉思考，螢幕上顯示的是位於兩河流域兩千多年歷史的帕邁拉古城，曾經是絲路的貿易中樞，當年印度、羅馬帝國和古波斯的商隊在此聚集，貝爾神廟和羅馬古墓也已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文明遺址。
「過幾天，我要跟阿拉薩德回去了。」詹姆斯說：「他是研究古城帕邁拉的考古學家，我要去看看，並且採訪一下戰地新聞。」
「你到那邊去有危險呀！天火之戰正在動亂。」我故意說得誇大：「說不定哪一天發生核子戰爭呢？」
「興趣比什麼都要命呀！你看到嗎？天啟聖國到處侵略殺人⋯⋯阿拉薩德是敘利亞的國寶、我尊敬的學者，他要我去一趟，他有考古上的新發現，要幫忙翻譯找人，美國政府還有特別的事交辦⋯⋯」
「嗯，那好⋯⋯你要好好保重啊，免得你太太和兒子擔心呢！」我說這話時，看到小姨子皺起眉頭，對我頷首，顯示她的認同與焦慮。
小靜跑去跟著穿雞裝的人群跳舞，跟著唱麥克日歌謠：
「麥克，麥克，你的頭在哪兒？無頭你也活得成！」（Mike, Mike, where’s your head? Even without it, you’re not dead!）
興高采烈鼓聲人聲雷動，七十年前無頭雞麥克的黑白照片就展示在大螢幕上，新的彩色影片是在非洲某處發生的，被斬首的公雞在圍觀者的喊叫中依然走動如故。重現了過去的麥克。就在小靜興高采烈唱唱跳跳的當兒，她突然被什麼嚇到，撲進她母親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我撥開她覆額的長髮，她眼神迷濛，神情恍惚，也許無頭雞麥克的故事引起她不祥聯想，驚嚇了她。
「媽媽我怕，我怕！我怕⋯⋯」小靜散亂的頭髮飄散在她母親臉頰上，身子不停抽搐著。
「怎麼啦？小靜！」妻子轉過臉來悄聲對我說：「她大概受到驚嚇了！」
「無頭雞麥克嚇到她了嗎？」我問。
妻子點點頭，母女倆抱一起，小靜啜泣著，雙眼茫然，語無倫次，說：
「我看到他們把炸彈綁在雞身上⋯⋯」
「哪有炸彈？」我真的一頭霧水，不知女兒在說什麼。
「那些雞⋯⋯身上綁著炸彈，被趕著向軍隊衝過去，那些雞都炸死了，成了炸雞。」
「小靜，是妳看多了電視，心神不寧吧！」她母親笑著，在她的胳肢窩抓癢：「妳不是變得挺像男生嗎？」小靜的驚惶完全退去，母女倆嘻嘻哈哈抱在一起。
「沒沒⋯⋯沒什麼⋯⋯我看花了眼呀⋯⋯小雞關在籠子裡，讓無人機載上天⋯⋯」
小靜揉了揉眼，好像剛才看到了沒來由的幻象，這些天以來她有失眠的毛病，心想也許是吃了安眠藥史蒂諾斯的副作用，但是她怎會看到小雞身上綁炸藥的一幕，是我始終不了解的。
我們去參觀弗魯塔市的恐龍公園時，阿拉薩德說：
「恐龍的滅絕有可能與病毒有關，我認識一些考古生物學家認為與病毒引起的瘟疫有關。現在中東的亂事是地球之癌啊！」
病毒和癌症的話題讓我的連襟詹姆斯想起了什麼，敘利亞考古學家阿拉薩德拍了拍我肩膀，提起一些事，某些情報指出，天啟聖國打算炸毀埃及的吉薩大金字塔，美國方面已開始進行一些防止和反制，甚至已經研發成功一種放入食物鏈的合成藥物，混入一般兒童施打的疫苗裡，讓服用者的心靈對於類似極端的信仰遲鈍無感，由於天啟聖國佔領區也在做疫苗施打，他們以也做道路修建、糧食配給、為兒童或民眾施打疫苗，爭取佔領區居民的認同，所以在疫苗裡面動手腳是有可能的。與天啟聖國的戰爭，也許在未來的下一代得到全面平反。
□
回到舊金山寓所，女兒寧靜的情況變糟了。那天晚上兩點多鐘，狗狗阿甘哀號狂吠的聲音驚醒了我們，接著傳來小靜在屋內追逐吵鬧喊叫聲，阿甘四處狂奔狂吠，我們睜開惺忪睡眼，看到狗狗身上流著血，樓梯、地板、家具到處血跡斑斑，阿甘撲到我身上求救似地哀叫，老婆還以為牠正要攻擊我，拿起茶杯差點沒摔過去。氣憤的小靜手拿一把沾血的大剪刀，兩眼怒瞪，直直站在我們面前，喃喃自語著我們聽不懂的話。做媽媽的大叫：
「小靜，現在半夜幾點了，妳發瘋啦？」
「氣死我了⋯⋯」小靜吼著：「我要牠信真主阿拉，牠偏不說話⋯⋯」
「牠是狗狗阿甘，當然不會說話⋯⋯」做媽媽的趨前去奪下小靜手裡的剪刀。
小靜竟然說：「我以為⋯⋯我應該割下牠的頭！割給夏馬斯看⋯⋯」
「夏馬斯是誰？」我順著她的話問，輕輕撫著小靜的頭髮和臉頰。
「夏馬斯⋯⋯是一個英俊醫生，來自馬來西亞⋯⋯我很喜歡他。」
之後，小靜在茫然中驚醒了，胸口的起伏逐漸平靜，好像回了神，視線恢復了正常焦距，在啜泣中侃侃而談：
「爸⋯⋯媽⋯⋯我剛才作夢，夢得好像真的一樣，我拿著AK47步槍對著一批跪下的人開槍，還看見拿槍的小朋友，頭和身體包纏著黑布，露出可愛的臉來，只有五、六歲大，還在吮手指，他們被大人命令著，玩弄一顆顆地上的頭顱⋯⋯」
「小靜膽子好大呀！爸是說，妳在夢裡膽子好大呀！」我的驚訝讓自己心裡發抖，我自己擁有的科學知識沒信心解釋發生的事情。
「頭顱底下有一個血洞、臉上都沾了血，他們是一批囚犯，每個人都是穿了橘紅衣服被割下的！」小靜說完，神情逐漸恢復平靜。
「是妳割下他的頭顱嗎？」
「是啊！是我⋯⋯但又不像是我自己動手的⋯⋯只是作夢啊⋯⋯」小靜完全清醒了。
「妳作夢，怎會夢得這樣清楚？」我老婆被嚇到了，急急追問：「是不是妳表哥給妳看了網路上的砍頭影片？」
「沒有啊，是我傳給表哥看的。」
「媽呀，是妳傳給表哥⋯⋯我要昏倒了。」老婆的身子在發抖，抓著女兒的耳朵猛抖著：「妳怎會變成這樣？」
「我忍不住啊，不曉得為什麼去看網路上的東西。」
站在一旁的我，心裡波濤起伏，閃過一個念頭，莫不是心臟移植手術之後的所謂器官記憶？根據醫學報告，是有微小比率的接受心臟移植者發生性格改變，甚至也有匪夷所思的神祕遭遇：由於捐心者夢中來報，找到了殺人凶手。
「不錯，這很酷吧！表哥還罵我罵不停呢？哪像你們一樣大驚小怪⋯⋯」
我和太太相視無言，我聽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如打鼓震動。
「但我在夢裡覺得自己提著一顆一顆的頭顱，還教五、六歲的小朋友拿人頭玩，教他們開槍打囚犯，吃過人肉，到過很髒很臭的廁所，很不舒服的地方⋯⋯」
作為大學教授，我也有興趣研究超心理學，接觸過前世療法、靈魂離體的實驗，大多數所謂亡魂附身與轉世的研究被認為是一種解離狀態的疾病，我了解事情的嚴重性與複雜性，沒想到事情發生在我最親近的兒女身上，一定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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