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著傳道理想、總是聆聽他人煩惱的牧師,從一個撫慰者轉身成為受創者,住進不願啟齒的特殊病房,這是他所寫下的一本絕望與重生的心靈紀錄!
★每個人都有孤單、脆弱的時候,當你感到無助、崩潰時,這本書可以是一把解開心結的鑰匙,幫助你我找到安定心緒的力量。
★讀者一致好評――「有一點悲傷、卻很溫暖!」「一個掙扎靈魂的真實紀錄,讀來感慨萬千,卻是一本在我人生留下深刻印記的書。」「在我不斷追尋和提問『我為何生存於世?』的當頭,這是一本觸動我心的好書。」
普通是什麼?理所當然是什麼?
那些我們以為的病,有時不過只是遇上了定義的分歧!
當一位傳道授業、信徒心靈仰仗的牧師,被診斷有危險而住進療養院,
他遇見了:
不懂為什麼不可以用鐵槌打人的少年、
無法停止自殘的少年、
像隻鯨頭鸛蹲在洗手臺上靜止不動的大叔、
住院超過50年的老頭、
因為太吵而被施打鎮靜劑的青年……
這兒依然是個「普通的」社會,住院的人們既不是怪物,也不是異常人士,只不過是一群「普通的」人。只是,他們和商業社會及學歷至上的社會不太合拍罷了。住院生活不僅讓牧師重新認清了自我,也讓他明白「普通」無處不在。
在我們認為社會就是這樣理所當然地運轉時,有些人並無法這樣理所當然地活著。
他們之中,有些人並不知道什麼叫「社會的理所當然」,也有些人,是因為社會的理所當然,才導致他們的理所當然遭到剝奪。這本書充滿著對自我和社會的省思。
編輯推薦
面對自己的軟弱,才能心靈強大!
文/究竟出版社編輯張雅慧
「人生很苦」,相信很多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如果單純只是辛苦,還容易度過,若是痛苦就很難承受了,有些人可能會因為太痛而借助聊天、買醉或是向神明祈禱以尋求安慰,但也有少數的人會在某個突發狀況下,一時承受不住而精神崩潰。這本書的作者沼田牧師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2019年熱播的社會寫實劇《我們與惡的距離》,劇中有個角色「應思聰」也跟沼田牧師一樣,因為壓力過大而發病,透過影片的宣傳效應,這類過去被統稱為「精神分裂」的病症,很成功的正名為「思覺失調症」。若是看過影集的人,多少可以認同沼田牧師能寫出這本書,真的非常不容易,正因為這樣,這本書的誕生也更顯彌足珍貴。
這本書可以看作是一本詳實的認知行為療癒筆記。一開始沼田牧師彷彿誤入精神科病房的路人,以旁觀的角度敘述病房裡發生的點點滴滴:老實又認真、說話客氣有禮,卻怎樣都無法理解「人類和動物、昆蟲沒有什麼兩樣。為什麼只有人類不能殺?」因拿鐵鎚打妹妹被強制住院的16歲少年;由於父母反覆結婚又離婚,從出生以來就沒體驗過家庭和樂,也沒有人教導過他們「美」是什麼,整天跟在病房裡唯一能與他們聊天的成年人沼田牧師身後叨叨絮絮的少年們;一天到晚像隻鯨頭鸛一樣蹲在洗手臺上一動也不動的55歲大叔;住院超過半個世紀,可能就這樣在精神病院壽終的老伯伯們……當投入新環境的新鮮感過期後,不得不面對自己因為生病而住院、主治醫師甚至暗示可能延長住院時間,種種現實逼得他開始正視自己的病況,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終究只是一個醜陋、軟弱的凡人,在脫開社會性枷鎖的那一刻,才終於看到回歸正常社會的曙光。
「我很感謝妻子。假如沒有她低聲說的那句話,我就不會住院。那麼被逼到極限的我,說不定會自我了斷。我以為我在照顧及保護妻子,其實是自認為比她優越,她卻對我說出無可取代的那句話。這件事扭轉了我的人生觀。
迄今為止,我深信身為牧師,必須照顧並指導心懷痛苦及煩惱的人,這是我在上帝面前油然而生的自負感。然而,我只是個軟弱的人類。承認自己的軟弱沒什麼好自卑的。反而是生而為人的證明,應當引以自豪。」──《當牧師精神崩潰了》
全書最動人的地方就在作者放下執念、真切審視自己內心,不再抵抗生病的事實而得到救贖的段落。現實生活中,我們每個人也都有同樣的問題,很在意別人怎麼看待我們、沒自信、因為自卑而自大、覺得孤軍奮戰、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為了掩飾內心的懦弱而虛張聲勢,甚至暴怒……精神的疾病、心理的問題,終究只能靠自己坦然面對才能獲得療癒。沼田牧師藉由這本書為我們指出了一條心靈脆弱、即將崩潰時的自救之道。
作者
沼田和也
日本基督教團所屬牧師,1972年出生於兵庫縣神戶市。
高中時輟學並繭居,後來雖然通過大學入學資格檢定,但在準備大學考試和重考時,不幸遇上1995年的阪神大地震;考上大學後,又因為個人因素退學,再次開始繭居生活。經過種種迂迴曲折,1998年,進入關西學院大學神學部;2004年,成為同校神學研究科博士候選人。
好不容易成為獨當一面的牧師,教會和附設幼稚園的發展也逐漸上軌道,然而2015年初夏,職場上發生的一樁衝突,讓他成為精神科封閉病房的病人。
目前在東京都一所教會擔任牧師。
twitter@numatakazuya
【譯者簡介】
洪玉珊
政治大學教育行政與政策研究所碩士,曾任職於美國國會圖書館。秘魯人妻,原本的動漫宅魂兼追星迷妹症頭被兩兒強迫戒斷,人生最大危機不是在安地斯山脈高原高山症發作,而是兩隻半獸人在拆屋時挖出老母珍藏的宅物秘寶。目前譯有英日語書籍十數冊。
目錄
序章 被拔除勳章的將軍
一朝成病患
事件的始末
住進封閉式病房
第一章 牧師成了病患
四張床,兩位病友
一連串的震驚
廁所的規則
練瑜伽的大叔
洗澡的規定
第二章 少年們
對話
愛比較的少年們
看一頁書要花十分鐘
尿床
「美」說的什麼?
第三章 十字架
上了年紀的病患
刺青的老伯
風流的老伯
出院無期的山下先生和竹野先生
坐輪椅的青年
泥水咖啡
前少年A
無法獨處的壓力
護理師的十字架
可喜可賀的離職
第四章 診斷
心療開端
智力測驗
認知行為療法筆記
可以「做我自己」嗎?
試圖操縱醫師
什麼是「做你自己」?
我曾追求的好形象
社群媒體成癮
成癮的開端
與《聖經》保持距離
第五章 過往
我的臉
回溯過去
地震時到教會避難
從教會逃跑
是惡夢,亦是好夢
對方也有話要說
少年的表情
「解放式」病房
不曾交談的青年
終章 不執著,亦不自卑
罕見的病患
造訪主治醫師的家
更加立體地了解我
該介入嗎?還是默默守護就好?
出院後的差別
後記 這是我們共同的自傳
序/導讀
序章 被拔除勳章的將軍
一朝成病患
一直以來,我都以牧師的身分自行開車前往醫院慰問病患。而今我卻是搭乘計程車朝醫院前進。
計程車駛入教會時,我緊張地迎上前。我身上穿的不是西裝,而是一整套休閒服。妻子幫忙提著行李。我坐進計程車,看著車窗外的景色。﹁我﹂不是開車的人,只能任由計程車載著駛向目的地。
是啊,從現在起,我不得不暫時把自己的一切都託付給他人來判斷。在此之前,我總是身穿西裝,以牧師的身分前往醫院探視,現在我卻即將以病人的身分住進醫院。而且這間醫院的病房,用一扇我無法自由開關的厚重大門阻隔了外界。
事件的始末
我在高一時接受基督新教的洗禮,之後由於反覆繭居在家和輟學,二十五歲才終於進入大學就讀神學系。研究所畢業後,於三十一歲的春天踏上傳教者之路。我全心全意投入牧師的工作中,一晃眼過了十年。我現在不僅是一位牧師,還順手兼任教會隔壁幼稚園的理事長及園長,做個「體面的社會人」 ──我原先是這麼打算的!
然而,發生了一件事;在我傾盡全力思考,投入諸多情感之後,卻一夕翻盤的事件。
一個月前,我的工作一直進行得非常順利。「我」是職場的負責人。我是一間頗具規模幼稚園的理事長及園長,同時也是教會的牧師。以工作量來說,前者壓倒性地沉重。
在二十世紀末期,牧師兼任幼稚園園長並非什麼難事。即使不是幼保界專業人士,但作為身負在幼稚園裡傳送基督之愛的人,我滿懷自信地投入幼保工作,貫徹園長的職責。雖然辛苦,卻意義非凡。
然而近年來,幼稚園教育的專業性日益提高,向地方政府提交的資料也越來越多,已經超過非專業人士能夠承擔的範圍。除此之外,我任職的幼稚園當時也準備響應參與政府提出的認證幼兒園政策。
與擁有眾多排隊等候入學兒童的都會區不同,在少子化越來越嚴重的鄉下地區,幼稚園之間的招生競爭非常激烈。我的幼稚園為了因應無可避免的經營困難,準備轉型為能夠獲得縣市政府大力補助的幼保整合型認證幼兒園。
如此龐雜的資料以及對職場高度管理的要求,已經遠超出我這個「順手幼保員」的能力範圍。
在幼保工作不斷朝向複雜化、專業化發展的背景下,我接任園長後,突然必須面對這種「試煉」。副園長拿了一份判決書給我看,告訴我:
「假如判斷錯誤,就是這種下場喔!」
那份判決書記載,某位園長因為一時的判斷錯誤,導致幼兒死亡,被判處數千萬台幣的損害賠償。副園長給我看這份判決書的用意是想讓我明白,幼保現場一點都不輕鬆,希望我繃緊神經小心行事。
儘管副園長用心良苦,但他這番話不僅讓我正襟危坐,甚至緊張到彷彿被掐住脖子般喘不過氣。我開始戰戰兢兢工作,在職場上不苟言笑,總是皺著眉頭。根本沒有多餘心力以牧師的身分傾聽信徒的談話和禱告。
讀者們可能感到疑惑,當時的我就算忙於幼稚園工作,身為被派任到教會的牧師,怎麼連禱告都無法進行?關於這一點,即便是不清楚基督教的人,只要想想僧侶的日常就能明白了。
僧侶遠離世俗生活,全心全意投入祈禱。神職人員雖然不至於做到僧侶的程度,首要任務也是專心禱告,必須為此騰出充足的時間和身心精力。牧師也一樣,禱告之外,若行有餘力,便與信徒談話,傾聽他們的苦惱。然而當時的我承受太多壓力,渾身僵硬,被繁忙工作壓得快窒息瀕臨爆發邊緣。
於是,不斷被抑制的壓力,終於爆發了。
那一天,我大聲責罵副園長。事發原因已經想不起來了。爆發前的記憶全部一片空白,只記得大聲罵人。我感覺血液衝上腦袋,甚至快要衝出腦殼,不顧一切地大吼大叫。
「我們好好談一談!」
副園長在我的背後喊著時,我已衝出辦公室。
我橫越過草地,把自己關進牧師館,再跑進書房關上拉門,整個人呈大字型癱在地上。妻子察覺我的異樣,害怕地悄悄打開書房的拉門呼喚我。
「欸∼」
「好想死,撐不下去了!」
我雖然這麼說,實際上並非真的想死。而是「算了,去死吧!」的感覺。就像死期迫在眉睫,眼看著步步逼近,乾脆先上吊。這一連串念頭沒有讓我感到一絲異樣或恐懼。反正這輩子已經活夠了。那就,去死吧。這樣也好。
妻子說:
「去住院吧?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死。你已經盡力了!」
妻子的臉因為哭泣而皺成一團。她發自內心的這句話,讓我覺得很溫暖。但我一點都不想住院。確實,我認知到自己產生無法依靠自力康復的人際障礙。一旦住院,就不是反省、道歉、與他人深談能夠解決的,而會被當成需要治療的病人。也就是說,我實在無法接受自己是個精神疾病患者、陷入精神障礙的事實。
身為牧師,我曾有無數次前往醫院探視病患的經驗。和病床上的病患一起禱告時,感覺我與病患及上帝同在。
當我自己面臨不得不住院的時刻,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穿著體面西裝俯視病患的臉並帶領禱告的我,以及穿著家居服或睡衣躺在床上接受祈禱的病患,兩者之間存在巨大鴻溝。
我戴著牧師的面具去面對他人。這種行為不能說是錯的,而是投入工作與角色(面具)之中。然而,缺乏認知到彼此之間存在鴻溝的自覺,自認為「我們融為一體,一起禱告」,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罷了。對方根本不這麼想,只有我自己一個人自以為是。這樣的想法根本與勵志情色片無異,不是嗎?
由於丈夫丕變而陷入焦慮的妻子,在醫師建議下前往開放式病房住院十天。我原本就抗拒,所以沒打算一起住院,而是連著幾天都去醫院探視妻子。大約過了五天,妻子被允許外出。
我們一起走下醫院前的石階,沿著一片廣大的河床散步。我看著妻子把住院的日子當成日常生活一般談笑:「醫院伙食讓我的皮膚變美了!」連帶我的情緒也在不知不覺間緩和下來──說穿了,只是無聊的自尊心作祟罷了。總是支持我、為我設想的妻子,其實一直都比我更早踏出那一步。我和妻子約定好,等她出院以後,就換我住院。
住進封閉式病房
我鼓起勇氣向主治醫師表達希望住院的意願,醫師說:
「我準備安排您入住封閉式病房。」
「咦!封閉式……病房?不是入住開放式病房嗎?」
醫師深深嘆了一口氣,繼續說:
「牧師您果然對自己的發病程度完全沒自覺啊!這一次,雖然只是大聲怒罵他人,但已經具有暴力傾向。下次恐怕會出現肢體暴力,而被依法強制就醫。況且,您施暴的對象並不僅限於副園長。您在家時,尊夫人有地方逃嗎?」
主治醫師因為我的牧師職銜而對我使用尊稱。但這份尊稱,更加突顯了我生病的事實。
封閉式病房。我應該做得到吧!
老實說,聽到醫師的提議,我對於封閉式病房是心懷恐懼的。彷彿身為精神疾病患者或精神障礙當事人,面對眾人的歧視與指責完全無法辯駁。除此之外,一想到自己要和「那些人」一起住院,就覺得好恐怖。
最關鍵的一點是,妻子入住的「開放式」病房,與我即將入住的封閉式病房不一樣。這才是讓我最焦慮的原因。
不僅這間醫院,我還曾以牧師的身分去過許多封閉式病房探望或慰問病患。封閉式病房,顧名思義就是封閉病房入口,是一棟上鎖的醫療建築。想要探視的訪客必須在病房外透過對講機請工作人員幫忙解鎖。住院的病患當然也必須取得醫師或護理師的許可才能外出。這與病患和訪客於固定時間內自由進出的開放式病房完全不同。這種醫院在我看來,護理師掏出鑰匙打開兩扇房門的樣子跟監獄沒啥差別,實在令我無法接受。
然而,我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主治醫師擔心我可能會殺了妻子之後再自殺。
我只好硬著頭皮回答:
「我知道了,我願意入住封閉式病房。」
此刻,我穿著一整套休閒服抵達醫院。今後有一段時間,「我」暫時不能自主行為。面對各種同意書,都得由妻子代替我簽名。對了,我以前曾為住院的信徒擔任過保證人,幫忙簽署文件。這次輪到我需要保證人,想想還真難堪。不對,是覺得這件事「難堪」的我,有夠難堪。
不會有人因為精神障礙而歧視你,只不過是身體稍微不舒服,誰都有過住院的經驗──無論再怎麼自我安慰,還是說服不了我自己。我遵守醫院規定,抽出鞋帶,拔掉休閒褲的鈕釦。各種鈕釦一律禁止帶進醫院。我得在腰間抓著褲子才不至於走光。接著雙手舉高,讓護理師檢查身體。護理師在我全身各處輕輕拍打,確認我沒有攜帶任何剪刀、小刀、針頭等刀具或尖銳物品。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片段。儘管我不記得電影的片名和劇情,唯獨這一幕印象鮮明。一位將軍以叛國罪名被逮捕。憲兵從這位站得筆直的將軍身上,一枚一枚地拔下他的肩章與各種勳章,最後拔掉了靴子上的鈕釦。將軍在鈕釦被拔掉時掉下眼淚。
大門伴隨厚重的聲音關上,我被引入病房中。在我的背後,另一扇厚重的門旋即被關上。只有護理師能開啟這兩扇門。其實沒必要這樣嚴陣以待吧?我才不會逃走呢!說到逃走啊……我忍不住悄聲啜泣。
試閱
「美」說的是什麼?
住院兩週後,我習慣了院內的生活作息。每天與少年們一起確認貼在牆上的菜單,「今天有漢堡!」一同分享小確幸。
然而一到傍晚,心情就開始低落。住院生活還要持續下去。主治醫師說最少住院三個月,這是最底線,他還暗示了延長住院時間的可能性很高。
我看著窗外,腦袋放空。在夕陽的襯托下,宛如皮影戲般的群山美極了。群山前方,有一大片流露出當地樸實生活人煙的房舍。寬廣的建築一棟接著一棟,住著許多人。兩週前的我,亦是其中一員。我是住在那兒的「體面人士」。如今只能隔著窗戶眺望這幅景象。這扇窗戶上了鎖,無法完全打開把臉伸出去。現在連走到這片玻璃之外都辦不到。自由的時候,視這片景象為理所當然,從來不曾留意過。每一天,腦袋裡只容得下明天預計要進行哪些工作。
我一邊眺望夕陽,一邊想著這些事,心底浮現焦躁。不知道什麼時候,老是跟著我打轉的少年們從我身後冒了出來。他們一下看著窗外,一下又看著眺望窗外的我。馬列開口:
「您在看什麼?」
「看夕陽。我覺得很美。」
馬列聽了有點驚訝。
「『美』,那是什麼意思?」
我從窗外收回視線,轉頭看向他的臉。他們看著我,彷彿在看一種奇怪的生物。我大概也以同樣的表情回望他們。這瞬間,我們在對方的眼裡都成了一種未知的存在。
「呃,該怎麼說咧……你們不覺得外面的景象很美嗎?」
他們彼此對視一下,歪著頭。阿清回答:
「不知道。『美』是什麼意思?」
他們的身邊從來沒有一起讚嘆「夕陽真美」的父母或朋友。就算不是夕陽,花朵也好,眼前可愛的孩子也罷,總之從出生起,從來沒有人教導過他們「美」是什麼。
對「美」的感知並非與生俱來的情緒。必須藉由和其他人一同讚嘆「真美啊!」的體驗而習得。換句話說,從來不曾體驗過「美」的人,正站在我的眼前。
我該怎麼向他們解釋「美」是什麼意思才好呢?
對「美」的感知,誰能具體解釋這種抽象體驗啊?
「總有一天你們會懂的。」
我收回望向他們的目光,只能如此回答。
前少年A
我和馬列一起喝咖啡、看電視。從談話性節目得知,《絕歌》這本書出版上市了。當年在神戶犯下連續兒童殺傷事件的前少年A如今已三十多歲,他把自己的經歷和想法集結成冊。節目裡的評論員義憤填膺地指責:「他完全沒有反省!」我看著電視螢幕,一邊注意身旁馬列的動靜,心想──他不是沒有反省,而是無法反省。
馬列一如往常緊盯著電視。
我想起幾天前和馬列的互動。他幫我整理床鋪,真的是一位非常細心的溫柔少年。他悄聲地說:
「為什麼不能殺人?不管再怎麼解釋,我還是不懂。」
他非常自然地說出這句話。就像青春期的孩子說「為什麼一定要遵守校規?」只不過內容再勁爆一點罷了。我知道,他不是想要探討哲學問題。假如有個殺人的好理由,他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馬列拿鐵錘打妹妹,父母報警,他被強制住院。他無法理解為什麼拿鐵錘毆打家人的行為是「不對的」。
即使不斷做錯練習題,依舊拚命學習;把自己打理好的同時,也會關注我的情況,馬列就是這樣老實又認真的少年。然而,他不懂為什麼不能殺人。和拿著小刀刺向自己手腕的阿清質問「為什麼不能傷害自己?」一樣,我也無法回答馬列的問題。即便我費盡唇舌,馬列大概只會覺得:「哦,你是這麼想的呀!」
我們理所當然說出「反省」這個詞。傷害某個人之後,後悔做出傷人的行為。假如不知反省,也不感到後悔,代表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的。堅信憎恨對方、並進一步傷害憎恨對象的行為一點也沒錯。
馬列並非如此。他不恨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