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精裝套組書盒,含《印心石》、《金縷鞋》、《鳳尾香羅》、《安樂堂》、《水龍吟》、《蘇州格格》,共六冊。
華文世界歷史小說第一人高陽,
用精湛的筆觸,將人情世故細細抽絲剝繭,
領讀者進入古人的愛恨痴嗔,遙想逝去的風花雪月,
探索歷史人物的情感糾葛,編織出極具感染力的故事。
廟堂之上,江湖之遠,無論帝王將相、販夫走卒,
高陽描摹世態人情,炎涼離合,升沉榮辱,皆細微入理。
高陽自幼喜愛讀書,十分熱愛歷史文化研究。他在小說創作上崇尚史實,嫻於掌故,向來以內涵深刻、敘述流暢、故事曲折、情景逼真並且人物性格鮮明圓活而廣受讀者喜愛,尤善用生動的文字展現出古人的思想、風貌、心理。高陽運用他對歷史人事文物的廣泛知識,提供我們精確而豐富的時代背景認識,並於小說中融合了多種文學元素,如敘事、詩詞、歌賦等等,使作品更加豐富多彩。
高陽寢饋文史、浸淫至深,更有千萬字以上的小說創作經驗,有其獨到處。
讀高陽小說,層層婉轉、淋漓盡致、擘肌析理、勝義紛呈,令人目不暇給。
分冊簡介
▍《印心石》
一段發生於清朝中葉的警世古典愛情小說故事。從中看見世事變遷、人情冷暖,真所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金縷鞋》
且看才子皇帝李後主與大小周后動人的悲劇故事如何婉轉蜿蜒,而身處深宮的命不由己,令人可哀可嘆。
▍《鳳尾香羅》
一段湮沒無聞、發生於晚唐的軼事。由唐代大詩人李商隱的無題詩中,勾畫出一段不為人知的動人情緣。
▍《安樂堂》
由著名的「土木之變」、南宮復辟事件開端,明英宗御駕親征西北中伏被俘,引發成化年間上演於深宮安樂堂的歷史祕辛。其中有朝廷鬥爭、宦場醜聞,更有皇室重臣的權謀內幕、因果報應,情節迂迴動人。
▍《水龍吟》
敘述從乾隆駕崩開始,直到和珅的賜死抄家、貼身親信改赴西南從軍征戰,引發一段亂世兒女生離死別、陰晴圓缺的精采故事。
▍《蘇州格格》
發生於清宮道光朝初年,關於清宣宗繼后鈕祜祿氏的祕辛。本書寫朝廷之爭、江南吏治,也寫民間百姓之事,對道光一朝的人物史事,有相當透徹的描述。
作者
高陽(1922-1992)
本名許晏駢,譜名儒鴻,字雁冰,浙江杭州人,出身錢塘望族,筆名「高陽」取自許氏郡望。抗日戰爭後考入杭州筧橋空軍軍官學校,並於1949年隨校遷至台灣。1959年卸軍職,投身報界,曾任《中華日報》總主筆。1962年發表第一部長篇歷史小說《李娃》,一鳴驚人,此後著述不輟,一生創作包括九十餘部歷史小說和隨筆,逾二千五百萬字,作品對於清代歷史有獨特研究深度,在《紅樓夢》的研究上亦成一家之言。代表作有「胡雪巖系列」、《慈禧全傳》、《紅樓夢斷》等,被譽為華文世界首席歷史小說家,讀者遍及全球華人世界。
目錄
▍《印心石》
人生如戲
安化第一美人
貧賤不能移
荊釵怎及金釵
飛上枝頭
各有因緣莫羨人
趕考
十路報喜
以財敵才
一舉成名天下知
悔然
命如紙薄
恩怨不分明
青燈黃卷了殘生
戲如人生
▍《鳳尾香羅》
心有靈犀一點通
欲書花片寄朝雲
郎君官貴施行馬
十年泉下無消息
楚天雲雨盡堪疑
洛陽花雪夢隨君
▍《安樂堂》
土木之變
南宮復辟
西苑遺恨
▍《水龍吟》
福壽全歸
白雲深處
衣錦歸娶
▍《蘇州格格》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試閱
《金縷鞋》
「好了!」李煜揮一揮手說:「再緊要的事,都擱到明天再說。我要寫一兩首詞。試一試新造的紙。」
「是!」汝南郡公徐遼、文安郡公徐遊兄弟,以及清暉殿學士張洎,齊聲答應著。他們都深知國主的性情,填詞作詩是他的第一大事;而且構思的時候,窮搜冥想,獨坐如癡,除了侍奉筆墨的內監宮女以外,不容外人在旁,所以雖覺得還有好些軍國大計,亟待他裁決,亦不能不遵命退出澄心堂。
接著是硯務官李少微進謁。此人籍隸徽州,本來是個有名的硯工;李煜的父親元宗李璟,性好翰墨,特地將李少微召入宮中,專設一個硯務官的官職,位置其人。李煜接位,擴大了硯務官的職掌,造硯以外,並管上用的筆墨紙張;此刻要試的紙,就是李少微花了一年多的功夫,反復監工試造,千錘百鍊,精益求精的成品。
一展開來,李煜便喝一聲采。紛光緻緻,滑如春冰;定睛細看,紋理細密,竟像繭子。
「官家!」李少微是用沿自五代的稱呼,叫皇帝為「官家」;他矜持地說:「御手試摸紙看!」
李煜伸手一摸,便捨不得釋手了,「厚、軟、膩!」他精確地用這三個字來形容讚美,「比薛濤箋好得太多了。」
李少微越發矜持:「官家,試捏皺了紙看!」
李煜如言照試,將紙角捏成一團,然後鬆開;李少微隨即彎腰上前,將捏皺了的那一角,用手一擄,抹了幾下,紙上微顯摺痕,但紋理並未折斷。
「好極了!」李煜十分高興,「薛濤箋太脆,禁不起這一捏!」
「原說官家是法眼。」
「可惜!」李煜微感不足地,「紙幅太狹;不堪作詔命。」
「『宣麻』另有麻紙。」
麻紙共分兩種,一黃一白──以黃麻和白麻,劈作細縷,作經緯嵌入紙中,細密堅實,紙幅闊大;用此來「宣麻」任命將相,威儀昭然,可真顯得隆重了。
「外觀盡善盡美了無瑕疵。卻不知道受墨不受墨?」
「待官家自己試!」李少微退後兩步,躬身說道:「小臣在殿外亟待恩命。」
「試得好,自然有重賞。」李煜笑道:「你這麼心急,在殿外等賞,可也太難了!」
「小臣不敢!是想等官家試了紙,親聞天語褒獎;好回去轉述於出力臣工,同蒙恩榮。」
「這還罷了,我便當面試與你看。」
李煜略略沉吟,想起前一天黃昏在華林園開筵觀舞的情景,隨即提筆寫下七個字:晚妝初了明肌雪。落筆之初,便知道真是好紙,因為感覺上筆鋒流轉自如,有心手相融之樂。寫完細看,墨暈不滯不漫,恰到好處,越顯得名匠李廷珪父子所造的墨,寶光隱隱,不同凡俗。
李煜只是笑,躊躇滿志到極處,反倒無話,李少微當然了解他的心意,隨即湊趣說道:「小臣要乞賞;乞官家錫封嘉名。」
「你是說給紙題個名字?」李煜細想了一下,「紙太好了,反而無可形容,就以澄心堂為號吧!」
澄心堂是大政所出之地,整個江南最緊要的一處地方;用來作為紙的名號,足見貴重。李少微也非常得意,隨即磕頭謝恩。
「你的龍尾硯、吳伯玄的筆、李廷珪的墨,」李煜指著書案上的文具說,「如今加上澄心堂紙,真是文房四寶。來!」
他召來內監,傳諭賞李少微及他所屬的紙工,朱絹兩百匹、白銀一千兩。
「『晚妝初了明肌雪。』」李煜輕聲念完自語:「這應該是『玉樓春』的起句。對!正該用『玉樓春』!」
於是玉樓春色,如在眼前。樓是景陽樓,在臺城建康宮北面的華林園內;樓前有口胭脂井,又名辱井:是陳後主與張麗華躲避隋軍,逃遁之處。不過兩百年前的〈霓裳羽衣曲〉,都幾乎失傳;何況陳後主至今,事隔四百多年,誰還記得「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往事?
「人間那得幾回聞」的〈霓裳羽衣曲〉,唱盡了唐玄宗在位前期的繁榮綺麗;但也唱來了驚天動地的「漁陽鼙鼓」。五代以來,兵革相尋,此象徵開元盛世的太平法曲,久已失傳;直到前年,才由李煜的愛妻──國后周氏,細按舊譜,妙造新聲。
周后是已故司徒周宗的長女,小名娥皇;十九歲嫁給比她小一歲的李煜。她盛於容貌,更富於才藝,通書史,精刺繡,琴棋歌舞,無所不能;而公認周后的絕藝是琵琶。元宗亦好音律,將一具視作寶器的「燒槽琵琶」,特賜兒婦,就用這具可以媲美蔡邕的「焦尾琴」的琵琶,周后創製了許多新曲。而她最了不起的成就,終還是根據殘譜,重現了盛唐遺音的〈霓裳羽衣曲〉。
這是所謂大曲,也是舞曲;而清歌妙舞,卻由周后一手傳授。昨天是為了歡迎一位嘉賓,周后特地在景陽樓前,傳召宮娥,當筵起舞,李煜由晚妝初罷,肌膚如雪的妙齡少女想起,一面回憶當時的光景,一面低聲吟哦:
晚妝初了明肌雪,
春殿嬪娥魚貫列;
鳳簫吹斷水雲間,
重按霓裳歌遍徹。
想到了吹簫的「嘉賓」,李煜記不起筵前醉人的是酒還是人?只記得怕酒多了出醜,為宮女所笑;必須逃席了。
於是回憶逃席以後的情形,是一個人躲到了光昭殿前,陳後主所起的「三閣」之一的臨春閣,月下凴欄,悄悄為遙度的歌聲按拍。不道有善解人意的宮女,暗暗跟了來,臨風飄下香屑,為他解醉;那番情味,倒比身在急管繁弦之中,更來得令人難忘。
於是,「換頭」的後半闋〈玉樓春〉,他也有了:
臨春誰更飄香屑,
醉拍闌干情味切。
歸時休放燭花紅,
待踏馬蹄清夜月。
用吳伯玄的兔毫筆,在「澄心堂紙」上寫了下來,李煜重看一遍,覺得語語寫實,而自然空靈,相當得意;隨即揣起詩箋,向門外走去。
侍候在廊上的內監裴穀,一見便即喊道:「備檐子。」
「檐子」就是椅轎,為貴人宮中代步之具。李煜覺得到瑤光殿不過一箭之路,而且豔陽之下穿越花徑,正宜步行,便搖搖手說:「不要!」
沿著花圃中的小徑,曲曲行來;度過一座白石平橋,便是一彎清流所迴繞的瑤光殿東面。殿前殿後,一片寂靜;只聽得「崩、崩」的輕響,是北窗下,宮女的銀針,刺破白綾所發出來的聲音。
李煜不由得便吟出舊句:「『爛嚼紅絨,笑向檀郎唾。』」
刺繡的宮女,聽得吟哦的聲音,抬頭一望;隨即匆匆起身,趕了出來,微笑著行禮。
「國后呢?」
「只怕睡著了,待婢子去通報。」
「不必!」李煜搖著手說:「我看看去!」
周后的臥處在瑤光殿西室;門關著,但碧紗窗卻撐起一半。李煜探頭內望,周后正摟著四歲的小兒子仲宣在午睡。母子倆的臉上都似浮著笑容,睡得那麼恬適香甜;他有天大的事,也不忍去驚醒,何況,也只不過是想找愛妻一起來欣賞這闋〈玉樓春〉而已。
他躡手躡足而出向階下走去;遠離窗前,才低聲囑咐宮女,千萬不可驚動周后母子。然後,繞殿而北,走完甬道,到了歧路口了。
他站住了腳沉吟;而腦際一浮起那位嘉賓的影子,心頭便沒有來由地升起一股無可言喻的興奮喜悅。於是腳步不折往東,不折往西,自然而然地一直向北。
北面是瑤光殿的別院,一帶碧瓦覆護的白粉牆,圍著一座畫堂。院門開在南面,但正屋卻是坐西面東;每天旭日臨臨,將一座施朱髹金的畫堂,閃耀出萬道霞光,一片瑞靄;真個如元宗親題、高掛在上的匾額中所說:「紫氣東來」。
元宗好佛亦好道,當年以此處為養靜悟道之處;而這時候卻安置著一位與黃冠鶴氅全不相稱的嘉賓:周后同父同母的胞妹。
兩姊妹相差十四歲,周后今年二十九;她的這個名叫嘉敏的妹妹才十五。十年前周后初嫁,嘉敏曾經隨母入宮來會過親;五歲的小女孩,了無所憶,等於未曾來過。以後,周宗病歿,她跟著母親回到揚州原籍,一直就不曾來過金陵。十年功夫,長得娉娉婷婷,幾乎連周后都認不得自己的嫡親妹子,更不用說做姊夫的李煜。
然而不過半天的盤桓,李煜對她即已異常熟悉,因為他從嘉敏身上找到了她姊姊所失去的東西──少女的清純。李煜在周家初見娥皇時,正彷彿如今嘉敏的年歲,長髮披肩,骨清神秀,望去令人想到曹子建筆下的洛水神仙。那時他剛從有才而無行的馮延巳學詞,曾為娥皇寫過一首〈長相思〉:
雲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娥皇的「雲一緺」,早就梳成宮妝高髻;如今正該移贈嘉敏──她那拋在枕畔的一彎黑亮的頭髮,真讓李煜看得傻了。
忽然,門上碰出聲響,倒讓他嚇一跳;定神細看,才知道誤碰了名為「珠鎖」的門飾。而這一碰,也驚醒了在畫屏下、繡榻上面向裡睡的嘉敏。
「姊夫!」嘉敏有些驚,也有些窘;一翻身用手撐坐著,首先就檢點身上的衣衫,怕睡夢中有什麼不雅的痕跡,落在姊夫眼中。
還好,一襲「天水碧」──淡綠色繡紅白荷花的袖衫,衣鈕扣得好好地,不算衣衫不整,倉卒之間,也還可以見得君王。
「小妹!」李煜襲用娥皇對她的稱呼,歉意地笑道:「擾了你的清夢!」
「本來也該起來了。」嘉敏踏下地來,定定神招呼,「姊夫請坐,失陪片刻。」
說完,她驚鴻避影似地,一閃身隱沒在畫屏後面,然後聽得衣幅綷縩。突然間,如一團彩雲飛起;那件繡衫拋搭在畫屏上,揚播出一陣非蘭非麝的異香。
李煜的詞興又來了,脫口念道:
蓬萊院閉天臺女,
畫堂晝寢人無語。
拋枕翠雲光,
繡衣聞異香。
「姊夫,」嘉敏在畫屏後面問道:「你在念詩還是念詞。」
「詞。」
「詞?」他聽到她口中似乎念念有詞;然後又聽得她用欣快的聲音說:「對了!是詞。兩句七個字,兩句五個字;先用仄韻,後用平韻,不是〈菩薩蠻〉嗎?」
「一點不錯!」李煜很高興地,「小妹,原來你也懂詞。」
「我那裡懂?剛才姊夫念的什麼,我一個字都沒有聽出來。」
人隨聲現,嘉敏已換了玄色羅衫,白紬長裙;束一條紅色絲縧。色彩奪目,吸住了李煜的視線,以至於使得他無暇去看宮女遞上來的茶鍾,伸出手來,只往一旁空抓。
嘉敏掩口一笑,接著微微瞪了宮女一眼;因為她也在為李煜的忘形而好笑。經過嘉敏眼色的警告,才有莊重的神態;謹慎地將茶鍾遞在李煜手裡,說一聲:「官家,請用茶!」
李煜喝口茶,定一定神,記起剛才中斷的話頭,接著往下說道:「小妹,我不相信你一個字都沒有聽出來。你騙我!」
「只聽出四個字。」
「那四個字?」
「『畫堂晝寢』。」嘉敏緊接著問道:「姊夫,你剛才念的是舊作?」
這表示她沒有想到他有出口成章的捷才。這倒也好;如果是即興之作,那麼「畫堂晝寢」指的是誰,不問可知。而她亦就一定會要求自己再念一遍;雖然字面並無明顯的綺語,但偷窺小妹晝寢而且比作劉阮誤入天臺,說來到底是件有欠光明的事。這半闋〈菩薩蠻〉,能不能留稿,尚待考慮,自以掩藏為宜。
因此,他這樣答說:「是,是,是舊作。這首詞不好;我另有一首詞給你看。」
於是,他的那一首〈玉樓春〉和名匠心血澆漉而成的「澄心堂紙」,是嘉敏做了第一個鑑賞者。當然,她重視的是詞;一遍又一遍地吟讀,長長的睫毛掩映著黑亮的眸子,不斷地隨著字句的換行而眨動,彷彿暗夜中的星星閃爍,在李煜的感覺中,是那麼遙遠,那麼高不可攀;而又是這樣接近,近得伸手可摘。
突然間,嘉敏一驚,驚得一陣抽搐;這使得李煜也受了驚,同時發現彼此吃驚的由來──不安地縮回了不知不覺中,伸到嘉敏肩上的手。
兩個人都有些忸怩,不過,很快地都恢復了常態。「小妹,」李煜問道:「這是寫昨夜的光景,你覺得怎麼樣?」
嘉敏定定神答道:「上半闋,我是身歷其境;如今讀了姊夫的詞,舞步歌聲,如在眼前。下半闋的情景,我就不知道了。」她抿嘴一笑,「我只知道姊夫逃席;原來是到『情味』深『切』的地方去了。」
慧黠的少女,總愛說這些皮裡陽秋的話;無須深辨。李煜只這樣說:「就詞論詞,你倒評一評看。」
「我那裡敢?不要說是姊夫寫的;什麼人的詞,我也沒有資格評啊!」
「不要這麼客氣,倒顯得虛偽了。」
這是激將法。嘉敏不願承受「虛偽」之名,自然中計;很用心地想了一會,不客氣地批評:「結尾兩句:『歸時休照燭花紅,待踏馬蹄清夜月』,想來姊夫當時有那番不願辜負月色的意思,曾經這樣吩咐過。可是,昨夜並未回宮;這兩句詞就沒有著落。這且不去說它。換頭『臨春』的『春』字犯重了──。」
「小妹,」李煜對自己的作品也是很認真的,不由得打斷她的話說:「填詞在字眼上犯重是常有的事。」
「不但字眼犯重,境界也犯重;臨春閣與『春殿』,請問,何所區別?」
「這──,對了!」李煜用指甲輕搔著頭皮說:「是有些兒不妥。小妹,你看該換個什麼字?」
「不如換作『臨風』;才顯得下面那個『飄』字用得好。再說,高閣臨風;用風字是暗寫臨春閣,與明寫春殿,前後照映,似乎韻致要好一些些。」
「豈止好一些些?好得太多了!」李煜心悅誠服得有些激動了,「小妹,你真是我的一字師!」
「姊夫,」嘉敏欣慰得意之餘,還忘不了回敬一句:「你客氣得虛偽了!」
「肺腑之言!小妹,我很高興。你竟是我的文字知己!真的,文字知己。」
看他是那樣認真的樣子,說這些話時,臉都漲紅了;使勁地做著手勢,似乎唯恐她不信他是肺腑之言似地,倒使得嘉敏困惑了!自己是真的對詞有那麼高的鑒賞力;還是只因為格外喜愛他的詞,整個心靈貫注其中,領悟得深了,才能說得出這番道理來?
在李煜的炯炯清眸逼視之下,她無法去仔細分辨自己的感想;同時也無法承受他這種視線,只矜持地微笑低頭,輕輕答了一句:「姊夫,說得我太好了。」
「你原有那麼好嘛!」李煜不自覺地又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這回她不似剛才那樣吃驚,只覺得心跳得厲害。他那隻手溫柔而有力;手心並不算很燙,但卻燒炙得她喉頭發乾。於是,她試著去掙脫;而他卻握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