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們還有時間:脫北者朴研美在美國
 
作者: 朴研美 
書城編號: 2722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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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大塊文化
出版日期: 2023/09
頁數: 244
ISBN: 9786267317891

商品簡介


◆《為了活下去》作者朴研美最新震撼人心之作。曾經「為了活下去」的脫北女孩,在美國生活了八年,面對撕裂美國社會的文化鬥爭,從外來者的角度,勇敢起而批判。

◆對朴研美而言,打著覺醒、正義旗號的許多現象,實則是偽善、集體罷凌、威權主義的表徵。這位人權鬥士沒有置身事外,也不畏批評,提出獨到的觀察。

八年前,北韓女孩逃出了人間地獄,來到「自由國度」生活,
八年後,朴研美指出美國社會充斥偽善、集體霸凌與威權主義等危險現象。
她在危言聳聽嗎?還是言過其實?
──她在美國到底遭遇了什麼?
【繼全球暢銷書《為了活下去》,知名脫北者朴研美最新震撼人心之作】


脫北者、人權倡議者、暢銷作家——朴研美回來了!這次她把焦點轉向正在撕裂美國社會的文化鬥爭、身分認同政治和威權主義傾向,挺身對大眾敲下警鐘。

逃離北韓之後,朴研美在美國找到了自由。然而,她卻發現美國人過去珍視的言論自由和思想自由遭到嚴重破壞,因此回想起當初她冒著生命危險逃離的殘暴政權,兩者的相似之處,令她不寒而慄。當她大膽說出自己在美國社會觀察到的大規模政治教化時,卻開始面臨各種思想審查,甚至死亡威脅。
在這本書中,朴研美一一點出美國社會中打著「覺醒」和「社會正義」之名,實際上卻是偽善、集體霸凌和威權主義的各種危險現象,於是苦口婆心對美國人發出警訊。她在書中砲火全開,針砭嘴上說關心弱勢和勞工階級、實際上卻對所有敢於獨立思考的人漠然處之的社會菁英,令人大開眼界。
八年前來到美國時,朴研美對這塊土地毫無先入之見,也完全沒有任何政治意圖或黨派傾向。八年後,這位暢銷作家和人權鬥士提出她的獨到觀察,在在提醒我們自由何其脆弱,而我們必須在一切還來得及之前,採取行動,捍衛得來不易的人權自由。

***
直指「政治正確」的矛盾與缺失,追求真正的言論與思想自由。
★為什麼要寫《趁我們還有時間》?
朴研美如是說:
──「我選擇把提倡和捍衛人權當作我的人生志業,特別是自由權。儘管早年生活貧困,現在所有的物質享受對我來說卻毫無意義,除非我能和此刻正在遭受我童年經歷過的折磨的人們一同分享。」
──「真誠是一種迷人且令人欽佩的特質,能使你不受黨派紛爭的左右,也讓人們重視你樹立的榜樣更勝於你表達的特定看法。」

◆名人推薦
阿潑 媒體工作者
唐光楠 換日線專欄作家
廖雲章 獨立評論@天下頻道總監
嚴震生 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兼任研究員
推薦

◆本書特色
▲公共知識分子暨暢銷作家的導讀與推薦:《生存的12條法則:當代最具影響力的公共知識分子,對混亂生活開出的解方》的作者暨加拿大學者網紅喬登‧彼得森(Jordan B. Peterson)特別為本書撰寫的引文,指出朴研美的寫作背景和脈絡。

▲論點出自作者個人的生活體驗與觀察,皆有所本:從北韓逃到中國、南韓,再移民到美國,朴研美交代了她的各項決定、生活事件和心路歷程,因此這本著作相對容易理解,門檻不致過高。非正統學院出身的直白觀點,正好能帶動何謂自由、民主,以及政治正確影響力的討論。

▲真誠坦然面對自己的想法,不向「政治正確」妥協:作為歷經風霜的年輕脫北者,朴研美是如何看待美國社會,而作為美國的新住民,又要如何平衡逃離北韓極權統治的倖存者愧咎感,是這本書毫不避諱的矛盾難題,也增加了這本書的可讀性及心理層次。

▲關注全球人權議題,不忘自己的來處:脫北者的背景,讓朴研美的新住民身分更加與眾不同,但她充分意識到自己成長於一個禁錮人民自由的國家,面對美國高度發展的資本社會、左派論調及覺醒主義,有她自成一格的體會及批評角度,而且從不否認她對美國社會的觀察奠基於她在北韓的成長背景,同時確立她持續捍衛自由權的人生志業。

作者

朴研美(Yeonmi Park)

脫北者及人權倡議者。青少年時期逃離殘暴的金氏獨裁政權,到了中國卻成為性販運的受害者,後來橫越戈壁沙漠逃到南韓,最後前往美國並成為美國公民。她呼籲國際社會,正視在北韓和中國發生的殘酷暴行,並把這當作自己的人生職志。第一本著作《為了活下去》(In Order to Live)暢銷全球。她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目前定居紐約。

譯者

謝佩妏

清大外文所畢,專職譯者。在大塊的譯作有:《為了活下去》、《3.3秒的呼吸奧祕》、《尋找母樹》、《就是走路》等。

目錄

引言/喬登‧彼得森
自序
前言 美國壞蛋

第一部 眾聲喧譁的國度
1 迷失在紐約
2 哥倫比亞女神的墮落?
3 安全空間的假象
4 偽善的菁英

第二部 通往毀滅之路
5 價值觀崩壞
6 受害與壓迫
7 風城遇擊記
8 你的就是我的

第三部 自由的脆弱
9 取消文化的恐怖勢力
10 中華人民共和國
11 真正的專制和真正的自由
12 自由的價值

後記 光明戰士
致謝

序/導讀

引言

喬登.彼得森(Jordan B. Peterson,《生存的12條法則:當代最具影響力的公共知識分子,對混亂生活開出的解方》作者)

假如左派假想的道德標準有任何現實基礎,很難想像有誰會比朴研美更能得到左派人士的讚賞。她可說是赤手空拳逃出了殘暴不仁的北韓政權,從此不再靠國家的施捨度日。她集所有英勇受害者所需的(假想)條件於一身,所有美德在她身上交叉匯聚。首先,她是移民,又是女性,曾經遭受百分之百的暴君(及其家族蠻橫掌控的政府代理人)的無情迫害;捱過饑荒,受過奴役(跟母親雙雙成為人口販運的受害者),甚至在很小的年紀就遭到性剝削。

她從小所受的「教育」,多半都是迫害者自我美化的宣傳內容,或是為了醜化其他國家而一再重複的謊言,例如把美國人妖魔化,將無可否認是北韓自己造成的失敗和浩劫歸咎於美國人。朴研美不但逃離了這一切,甚至成為代表自由的聲音。她主張要「不畏強權,說出真相」,而且也真的身體力行。儘管因為小時候經常挨餓而長得比一般人瘦弱,她卻成了有史以來最令人頭痛的獨裁政權之一的眼中釘。

從這方面來看,她令人想起阿亞安.席爾西.阿里(Ayaan Hirsi Ali)。多年前,我還很懵懂無知的時候,以為每個值得尊敬的西方女性主義者都會把她當作寶。阿亞安.席爾西.阿里同樣既是女性也是移民,是女性割禮的受害者,憑著過人的勇氣挺身反抗偽善的宗教權威,不肯照他們希望的,屈服於乖巧順從的生活。結果她得到什麼回報?南方貧困法律中心(Southern Poverty Law Center)將她列入「反穆斯林極端分子」的黑名單。這個由一群律師組成的團體,是個自以為是且偽善到極點的左派組織,自稱要當「南方和其他地方的種族正義觸媒,與社區聯手瓦解白人至上主義,鞏固多元交織運動(譯注:intersectional,指結合不同弱勢身分的反歧視及壓迫運動),提升全體人民的人權」。這群人賣弄鏗鏘有力卻令人髮指的白痴學術用語,表面上悲天憫人,其實只是為了自我滿足。阿里錯就錯在不知好歹,不肯安分守己,大聲宣揚資本主義西方社會的邪惡(剛好相反,她認為西方相當值得欽佩,尤其是經過比較之後),因此左派人士才會看她不順眼。

對激進左派的意識形態推手來說,沒有誰比搞不清楚該採取何種政治立場才正確的弱勢女性更煩人;沒有誰比「把自己所受的壓迫內化」(根據充滿學術用語的要命認知框架),因此挺身為假想敵說話的白痴更氣人。而根據上述這個假開明的嚴謹標準,這個假想敵一定要是,而且永遠都得是──西方、西方、西方。

因為如此,朴研美受到跟阿里相當類似的對待,儘管可說是範圍更大。她利用自己的YouTube 頻道,爭取大眾對北韓困境的關注,尤其是跟她和她母親有過同樣可怕遭遇的女性。她也明確指出,可惡的中國共產黨如何支持北韓,成為駭人暴政的共謀,任由北韓女性在中國繼續當作奴隸一樣買賣,同時也把金氏王朝當作一個方便又危險的工具,用來刺激並威脅西方社會。而這項威脅可不能等閒視之,因為北韓軍隊排名世界第四大,而且擁有核武。此外,如朴研美所說,金氏家族這個大魔窟使用的反美言辭煽動性十足,不惜造成大規模的毀滅:北韓學童從小就被灌輸,使用核武全面摧毀美國城市不但完全合理,也是眾人的希望。那麼YouTube 的反應呢?朴研美的頻道不只一次被取消廣告投放,而且從來沒有得到解釋。還記得「不作惡」(Don’t be evil)嗎?這就是買下YouTube的谷歌常被傳誦的企業座右銘。記得這句座右銘被拆掉了嗎?你想過為什麼嗎?只要看看這些對中國霸主磕頭的可悲舉動,你大概就能得到答案。

若灰姑娘的故事是某個比格林兄弟命運還坎坷的人寫的,那個人可能就是本書的作者。她逃離了北韓的禁錮,掙脫她和她母親在中國遭受的性奴役,抵達南韓,用不可思議的方式充實自己,最後來到美國,並進入曾是西方自由燈塔的哥倫比亞大學就讀。要說這是她一輩子的夢想未免言過其實,因為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完全超出可能的合理範圍。受富有創業精神的父親指引,朴研美十分重視受教育這件事。好不容易到了南韓之後,她想盡辦法用各種方式自我教育(傳統意義的教育),博覽群書,包括偉大的喬治.歐威爾所寫的《動物農莊》和《一九八四》。

結果進入高等學府的學術殿堂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她遇到腐化她的祖國、害她的同胞活在地獄中的同一套意識形態。當然了,這畢竟是美國,充其量也只是「輕量極權主義」。跟這個過度保護和自戀的時代裡的所有事物一樣,它呈現出來的,不過就是一種方便的時尚宣言,一種假認同,一種炫耀不勞而獲的品德的手段,同時藉此訓練自己成為壓迫者──這也是每個喜歡扮演正義使者的常春藤聯盟畢業生,不可避免也真正渴望的命運。她被學校的可悲教授訓斥,因為她竟敢欣賞珍.奧斯汀;她的書「鼓吹女性壓迫、種族歧視、殖民主義和白人至上主義」,而且「宣揚女性比男性低下的觀念,認為只有白人男性發展成熟,可進行較高層次的思考,而人只能藉由基督教教條才能獲得救贖」(否則後果不妙)。研美發現自己最好也這麼想、這麼覺得,即使是在欣賞「西方」古典音樂的時候(否則後果不妙)。哥大最無法容忍的事,莫過於「SIX HIRB」(編按:音同英文的「六種草藥」,為以下幾字的首字母):性別歧視(sexist)、排斥異己(intolerant)、仇外(xenophobic)、恐同(homophobic)、仇視穆斯林(Islamophobic)、種族歧視偏見狂(racist bigot)。

朴研美本身就是在極權惡夢中長大的小孩。小時候為了活下來,她會烤昆蟲來吃,前提是要找得到蟲。因為家裡窮(在北韓那是真的窮),她必須帶五張兔毛到學校跟老師(其實是政治宣傳員)交差,以免社會地位不保。她成長的地方,周圍都是把吃到燉肉和米飯當作臨終願望的人。她活在世界上最糟糕的獨裁國家,甚至可能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獨裁國家,雖然很多國家都在爭搶這個被捧上天的位置。最後,她奇蹟似地來到美國,卻碰到一群傻瓜,玩弄當年害她生活悽慘無比(以西方的標準絕對是)的同一套意識形態。她真心真意想對我們發出警訊,要我們別在優渥舒適的生活中,聽信當年摧毀蘇聯及其附庸國家、目前仍掌控超過十億中國人民的同一套意識形態,那對困在中國的人民和世上的其他__國家,都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是誰最開始急著封鎖城市?中國。又是誰模仿那個糟糕國家的作法?

西方那些膽小的傻瓜。
朴研美提醒我們別一錯再錯。
我們會聽嗎?
或許會。
或許不會。


自序

一九九三年十月四日,我在一片漆黑中出生。

過去半個世紀,北韓只能倚賴蘇聯的慷慨援助,維持社會主義國家「自給自足」的假象。一九九一年蘇聯解體,援助戛然而止,輸入北韓的金援、貨物和能源因此中斷。之後又爆發洪災,北韓的耕地在風調雨順時,就難以餵飽國內兩千一百萬人口,如今又遭洪水淹沒,供應國內少量電力的煤礦也氾濫成災。一九九三年秋天,在我出生的房子裡,黑暗早已降臨。饑荒即將爆發。

「主體思想」是北韓的官方意識形態和集體信仰,意指北韓由單一領袖統治,並因此成為一個自給自足的國家。事實上,北韓是地球上最無法自給自足的國家之一。冷戰期間,北韓若是沒有莫斯科的援助就無法存活,就像現今沒有北京的援助也無法存活一樣。由於沒有生產或分配足夠的糧食來餵飽人民的實際經驗,北韓面臨毀滅性的大饑荒,幾乎可說是不可避免的結果。北韓政府對此束手無策。

平壤當局拿不出一個有現實基礎的糧食配給政策。政府推行「一日吃兩餐」運動,據說是依照個人對政府的忠誠度來決定順序,分配一日兩餐,最終只是為了營造出北韓人民在正常情況一天可吃到三餐的假象。因為沒有餵飽人民的對策,政府為了因應之後的挑戰,下令禁用「饑荒」和「飢餓」這類字眼,並正式把即將爆發的大饑荒稱為「苦難的行軍」。

我五歲的時候,北韓已經有多達三百五十萬人死於饑荒。沒人知道真正的數字,而且可能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掌握確切的資料。

我出生在兩江道的惠山市,流經該城的鴨綠江把北韓和中國隔開。這個地方就算由瑞士人或日本人來治理,也依然多山、乾燥、氣候嚴寒。而在金氏家族的統治下,這裡變成一片荒蕪。

惠山市的黑暗鋪天蓋地。不僅僅是沒燈光、沒電、沒食物,也毫無尊嚴、安穩和希望。

在惠山,黑暗代表捕捉蟑螂和蜻蜓在上學途中吃,免得上課時因為肚子餓而分心,而學校老師會帶領大家一起唱〈我們最幸福〉之類歌名的愛國歌曲。在惠山,黑暗也代表學回家途中目睹公開處決的場面,或眼睜睜看著父母和鄰居因為收集蟲子和植物給兒女果腹而被警察抓走,或是看著當局為了「國家榮耀」,拿走集體農場長出的少量作物,也無可奈何。黑暗即是永夜。

二○○七年三月三十日的晚上,我從北韓逃到中國。那年我十三歲。我逃走不是為了尋求自由、人權或安穩的生活。我逃走是為了一碗飯,為了填飽肚子。

從此之後,我總是說,這輩子我最感激的事就是出生在北韓。實際上,那當然是一個人一生中可能遇到最可怕的事。但如今,隔著將近半輩子的距離,坐在我位於芝加哥的公寓回首過往。因為有過去那段歲月,如今即使只是活著,都讓我心懷感激,而我不確定自己在別的地方成長,會有相同的體會。

對我來說,日常生活所需(營養的食物、乾淨的水、燈光、暖氣、睡覺的床)能夠得到滿足,就是小小的奇蹟。不只如此,「自由」代表的全部意義,也使我深深讚嘆、肅然起敬,包括活著的權利,還有能夠放心思考、愛人、在路上行走、坐下來時不用保持警覺、呼吸時也不用提心吊膽等等。現在的我,比一般人更能對所有的事情懷著感恩之心,那都要歸功於我的前半生那有如惡夢的十六年。說來或許難以想像,我其實把那段歲月看作一種福氣。

之所以說是「十六年」,原因在於,我跟媽媽橫越結冰的鴨綠江、逃到中國的前兩年,我們並沒有擺脫惡夢。雖然填飽了肚子,但幾乎是以生命為代價。我在第一本書《為了活下去》裡,寫下我們在中國那二十三個月淪為奴隸的過程,最後我們才好不容易橫越了戈壁沙漠,安全逃到南韓。幫助我們渡過鴨綠江的是人口販子,到了中國,他們就把我們當成商品買賣交易。那兩年,我們成了中國農人的私人財產,他們不把北韓女人當人看,而是當作性奴隸或出氣筒。他們給我們飯吃,但理由不比北韓監獄給犯人稀飯吃來得高尚或更仁慈。

到了中國我才明白,北韓政權是如何撐過大饑荒,持續讓好幾百萬人忍受聯合國所謂的「現代大浩劫」直到今日。而監控十四億中國人民,幾乎掌控他們生活的所有面向,並在剷除西藏人和維吾爾族人有實際進展的政權,就是幫助金氏家族持續控制平壤的同一個政權。中國共產黨很久以前就取代了蘇聯,成為這場現代大浩劫的最大推手。在中國期間,我還很懵懂無知,開始相信全世界一定都跟北韓大同小異,到哪裡都充斥著恐懼、冷酷、傷害和絕望。

有生以來,我只有一次差點失去堅持下去的力量,那就是在我離開北韓、抵達中國之後。

(未完)

試閱

【內文摘錄1】

前言 美國壞蛋
  這間教室冰冷又破舊。角落火爐裡的木柴燒成灰燼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火爐上方的牆壁被煙燻黑,木頭瓦解粉碎,餘燼嗶剝作響。我跟其他二十四個同班同學,穿著一樣破舊的冬季制服,幾乎難分你我。大夥坐在混凝土地板上,擠在一起取暖。有些人很餓,有些人餓壞了。有些人奮力保持清醒,但禁不住眼睛往上翻、頭往下垂,打起瞌睡。
  睡著總比醒著挨餓要好,我心想。
  我永遠坐在遙遠的最後一排,離火爐最遠,旁邊坐著其他「程度落後」的小孩。我質問自己:我為什麼不能表現更好,這樣就能坐到前排。我閉上眼睛,握緊拳頭,希望老師如我所願,把我移到前排離火爐更近的地方,但張開眼睛卻還是坐在最後一排。為什麼會這樣,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功課不好。我常聽不懂老師和同學說的話。對我來說,歷史怎麼也背不起來,數學就像外語一樣難懂。
  唯一能彌補功課不好的方法,就是比別人更快收集到「兔毛定額」。學校規定,每個學生每學期要交五張兔毛,表面上是為了供應軍隊製作冬季軍服,其實是校方自己要拿去賣錢。另一個方法,是用激昂到接近歇斯底里的熱情,回答有關咱們「社會主義天堂」的問題。但這些我也都不擅長。
  「朴研美!」老師的嚴厲聲音把我震醒。
  「有!」我回答,全身打了個冷顫。
  「背出咱們偉大領袖的所有頭銜!」
  我支支吾吾,試著拖延時間,好冷靜下來並說出正確答案。要是答錯了,可能會害我的家人受罰。
  「快點!我們沒那麼多時間。」
  「我們偉大的金正日同志,」我鼓起勇氣開始背:「朝鮮勞動黨總書記,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國防委員會委員長,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官……」最後一個我含糊帶過,免得講錯。
  「很好!」老師說。
  我鬆了一口氣。我的家人今天不會有事了。可是緊接著……
  「現在唱國歌!」老師高聲說。
  不會吧。剛開始怎麼唱?我想不起來,一時慌了手腳。「呃……」
  「朴研美!我叫妳唱國歌!」
  為什麼大家都盯著我看?為什麼沒人幫幫我?要是姊姊恩美在就好了。我要媽媽。此時此刻,我只覺得喉嚨卡住,淚水滾滾落下,我趕緊用手背擦去淚水。
  「怎麼搞的?妳有笨到這種程度嗎?我叫妳唱國歌,聽到沒有!」
  我別無選擇,只好閉上眼睛開始唱,祈禱從我嘴裡唱出的是正確的旋律。結果真的有效,簡直是奇蹟!聲音流瀉而出,我唱了起來!是嗎?還是……那是什麼聲音?聽起來很刺耳,像是透過擴音器播放的差勁錄音,而且音量大到震耳欲聾。那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嗎?不是。是從我體內發出來的。哦不……
  「在我們守護的碉堡上,英勇地迎風飄揚?」(譯注:美國國歌)
  我在唱歌沒錯,但那不是我的聲音,是我的入籍課程的錄音,那一句國歌害我吃了很多苦頭。
  碉堡?飄揚?還有為什麼句子最後是問號?
  更要緊的是,其他人聽得到嗎?這些歌詞怎麼會從我的口中跑出來?
  「妳在亂唱什麼?」老師怒吼。
  我的腸胃一緊。大家都聽得到。我嚇呆了。
  「馬上給我住口!我要妳唱的是我們心愛祖國的國歌!」
  「砲火閃爍,」我接著唱,嘴巴不聽使喚。「砲聲隆隆。」
  「警衛!」老師尖聲喊:「警衛!」
  我停止歌唱,閉上嘴,張開眼睛。教室裡面變得黑漆漆,但我還是聞得到燒柴的味道。老師和同學都走了,可是我聽到竊竊私語,還有腳步在水泥地板上移動的聲音。一定還有人在。我看往唯一的光線來源:火爐裡的殘灰。殘灰忽隱忽現,像閃爍的燈光。有個人在火爐前來回踱步。
  我聽到咻的一聲,聲音響亮,像大砲。我往窗外一看,只看到一枚信號彈。它射出的火光照亮夜空,在教室裡打下一陣白光。我又轉頭去看火爐。
  兩名士兵抓著固定在槍上的刺刀朝我走來,遮住他們身後的男人。他身穿黑色西裝,在火爐前踱來踱去,然後把一根還在冒煙的雪茄丟在地上。
  我尖叫著醒過來。
  從床上坐起來,我按著汗濕的床單,背僵直得像木板。我人在紐約市晨邊高地的公寓,原來那只是夢,我在這裡很安全。但過了好幾分鐘,我的肌肉才放鬆下來,五臟六腑終於重新歸位。凌晨快四點,底下的街道還靜悄悄的。雖然我滿身大汗,還是把暖氣稍微調高,也開了燈。
  二○一五年我移民美國,實現了內心最大的願望。我做夢也想不到,逃出北韓會迎來這樣的結局。二○一三年,我曾經加入以德州泰勒市(達拉斯的東南方)為根據地的志工服務團,第一次踏上美國的土地。當時我身無分文,英文又破,卻覺得美國是個幅員遼闊又極其美麗的國家,而美國人跟我從小到大被灌輸的印象天差地別。
(未完)

【內文摘錄2】

11 迷失在紐約
  二○一四年十一月,我來到紐約市,感覺就像登陸火星。前一年,我曾經跟基督教志工隊去過德州的泰勒市和喬治亞州的亞特蘭大,但紐約截然不同。紐約對我來說,不只是個陌生的城市,它根本自成一個世界。
  我之所以來到紐約,是因為得到一個機會,出版社要我把在北韓的生活及逃到中國的過程寫成一本書。計程車載我離開約翰甘迺迪國際機場,沿著大中央快速道路行駛,然後爬上羅伯特甘迺迪大橋。夜晚的曼哈頓摩天大樓,看上去雄偉又嚇人。
  在首爾的時候,我的生活很封閉,都在家裡、學校、《現在去見你》的攝影棚之間打轉。比起從小長大的惠山,南韓的生活並沒有讓我更懂得如何在現代都會裡闖蕩。二十一歲的我就這樣來到紐約,坐著車穿越大橋和隧道,迎向燈光、玻璃和鋼鐵組成的汪洋。
  記得當時我心想,這裡的每棟建築都像要贏過下一棟、要比之前的建築蓋得更高,彷彿這座城市就是資本主義的化身。那些最宏偉的建築取的名字,更進一步強化我這種印象,例如洛克斐勒、范德堡、克萊斯勒、伍爾沃斯、川普、赫斯特、卡內基。路上所有黑黃兩色的車牌,都印著「帝國州」(譯注:紐約州的暱稱)。「帝國」無限宏偉,但是「州」的權力有限──美國典型的二元對立,我心想。
  跟我的家鄉多麼不一樣!北韓唯一的雄偉建築、唯一的象徵符號,都只是為了成就一個人的造神運動,那就是北韓的最高領導者。雕像是他,紀念碑是他,大樓和街道以他命名,他支持的「思想」或「運動」也是。沒有人能跟他爭搶誰比較受矚目,更何況是偉大。紐約市卻剛好相反。它就像個巨大的棋盤,許多人來到這裡比試較量,每個人都在這裡留下自己的痕跡。
  計程車把我在旅館放下來時,我才發現自己來到了時報廣場。
  每次跟美國人描述我對時報廣場的第一印象時,都會引來一番訕笑,因為他們一想到時報廣場,只會想到垃圾、人擠人、庸俗、怪咖和觀光客。但對我來說,時報廣場令人讚嘆。北韓政府常掛在嘴上的一個口號是,有朝一日它會把美國變成「一片火海」,連續發射的核彈將「在黑暗中發出萬丈光芒」。站在時報廣場中央時,我覺得這裡已經著了火。來到晚上,巨大的LED螢幕把街道和行人的臉照得比白天還亮。亂歸亂,但亂中有序。燈光按照一定的規律有節奏地閃爍著,彷彿有個看不見的指揮,頻頻用流行服飾、百老匯表演、氣泡水,或一對金色拱門招攬路上的行人(那是我在泰勒市和南韓得到的印象,好像叫什麼「快樂兒童餐」?)。
  惠山只有一個地方長年有電,那就是中央廣場的金正日雕像,那裡連晚上都會打光。其他地方,長達幾週、甚至幾個月沒電都很正常。蠟燭很貴,電池發電的手電筒很稀有。小時候,我跟朋友玩遊戲多半都在黑暗中進行。而此刻我卻置身於一片夜晚的燈海之中。
  這一切的起點是因為我在世界青年領袖峰會發表的演講一夕爆紅。之後,非營利組織「聯合國觀察」(UN Watch)邀請我到聯合國第三十屆人權理事會上演講。我倍感榮幸,並打算利用這次機會,讓更多人知道金氏政權如何壓迫北韓人民。因為不明原因,我在會上跟北韓常駐聯合國代表團坐得很近,他們趁機用粗魯難聽的話羞辱我、恐嚇我。
  這個時候,北韓政府已經開始散播我和我家人的惡毒流言,甚至讓我的親戚和鄰居在國營電視台上露臉,強迫他們用卑鄙的謊言指控我(那些影片最後都放上YouTube,直到今日仍可看到,並且在二○二○年秋天導致我揭露北韓違反人權的影片被貼上黃標,取消了廣告投放。詳細過程,之後的篇章會再提到)。
  二○一四年,世界青年領袖峰會召開之前,我在矽谷舉辦的一場「黑客松」結識了人權基金會的創辦人索爾.哈佛森(Thor Halvorssen)。這場黑客松由該基金會主辦,目的是要「破解」北韓。雖然我不是很懂「破解」(hacking)是什麼意思,但那次的經驗很有趣,我也因此跟一些人建立深厚的友誼。後來,我在挪威的奧斯陸自由論壇認識了另一個朋友,他告訴我美國移民體系有一個吸引特定人士前往美國的方案。我很有興趣,研究過後發現那就是所謂的「O -1傑出人才簽證」。我雖然對這個方案瞭解不多,但決定去申請看看。之前,我雖然到過德州和喬治亞州,但就像觀光客一樣走馬看花,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到美國長住。
  我永遠忘不了得知申請通過的那一天。不僅如此,我甚至得到成為「永久居民」的機會。那時候,我正在閱讀偉大的美國人權鬥士馬丁.路德.金恩和羅莎.帕克斯(RosaParks)的傳記,特別感到振奮。我的思緒飛轉,滿腦子都是該做好哪些準備,才能順利適應美國的生活。
  因為我很喜歡紐約,也有朋友住在那裡,我沒多想就決定把那裡當作我的新家。
  我的第一要務是繼續學業。在南韓和出外旅行時,我經常聽說美國的大學教育世界一流。因此我決定加入一個頂尖的學程,跟這個國家最優秀的人才學習。最後,我接受了哥倫比亞大學的入學邀請。這間大學享有盛名,我也聽說過它的許多豐功偉績,傑出校友的名單長之又長,包括第一位飛越大西洋的女飛行員愛蜜莉亞.艾爾哈特(Amelia Earhart)、股神巴菲特,還有當時的美國總統歐巴馬。二○一六年一月,我終於踏上哥大的神聖土地,那一刻我欣喜若狂。
  展開美國校園生活之前,首先我得先以北韓人的身分適應美國的嶄新生活。畢竟紐約日常生活的很多面向,跟我那時唯一熟悉的現實生活正好相反。
  最令我震撼的莫過於食物的層面。
  當年爸媽進勞改營服刑時,我跟恩美會去摘野生植物止飢。到了紐約,我發現周圍的人很愛吃青草和綠葉,而且還得花大筆錢去買,目的是為了減重。我難以理解他們這麼做,是因為已經罹患或擔心罹患飲食過量造成的疾病。我花了好幾個月,才理解「營養過剩」是什麼樣的概念。
  有個朋友教我怎麼看食物上的營養標示,找到一份食物的卡路里、碳水化合物、糖和蛋白質含量。除了糖以外,其他成分我都不認識。我只知道朋友之所以為我解釋這些,是為了說服我別再吃我最愛的Oreo 餅乾,因為那是「加工」食品,是「不天然」的食物。對我來說,天然食物(昆蟲和植物)不只噁心,而且吃再多也不會飽。「非天然食物」不但美味,而且只要吃得夠多就會有飽足感。像Oreo 餅乾這樣的加工食品顯然是雙贏,哪有什麼壞處?
  我跟恩美必須照顧自己的那一年,我們彼此約定長大之後要賺很多很多錢,這樣就可以吃麵包吃到飽。我們還會為了自己能吃多少麵包而鬥嘴。她說她可以吃一整桶,我說我可以吃十桶;她說二十桶,我就說一百桶。甚至多到像山一樣高都沒問題!
  革命期間,金日成承諾要讓人民「每天都有肉湯和米飯」可吃。為了這個卑微的希望,朝鮮人把自己的權利和財產都交給了他。四分之三個世紀後,米飯和燉肉還是北韓人普遍的臨終心願。那也是我爸的臨終心願。
  隔著七千哩的距離,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我,如今卻要學習「飲食禁忌」。有天晚上,我去布魯克林找一個朋友,她問我有什麼「飲食禁忌」。「我不認為我有。那妳呢?」我問她。「我不吃乳製品、堅果,還有含麩質的東西。」她回答。我好奇地問她為什麼。她就事論事地說:「我對那些食物過敏。」我問她那是什麼,她露出驚恐的表情,這才發現我有多無知。她好心地幫我惡補當地人的各種禁忌,不只告訴我什麼是「藥物禁忌」(這方面很容易理解),也提到他們的「道德禁忌」(這就比較難以理解)。原來紐約有很多人不吃肉,甚至不吃跟動物相關的非肉食品。
  我剛來紐約時認識的朋友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看到我食量那麼大都很訝異。我最愛吃的是牛排──分量大又多汁且營養豐富的烤牛排。無論是一小塊菲力或一大支戰斧牛排我都愛。吃牛排對我來說是一件神奇的事。在北韓,牛享有的權利比人還多。由於不能擁有私人財產,所以牛不屬於牧場主人,而是國家的財產。就算是養牛人家也不能吃牛肉,因為牛肉都要保留給政府菁英。我媽告訴過我,有次她在惠山的市場目睹一個年輕人被處決,因為他未經政府許可就宰了一頭牛。在紐約,吃肉除了能大快朵頤,每吃一口,我都覺得自己在對北韓政府比中指。
  另一個跟食物相關的衝擊,是美國崇尚苗條身材的文化。在南韓時,我就聽說紐約是個繁忙的大都會,每個人的步調都很快。第一次去中央公園時,我心想果然沒錯,美國人真的到處跑來跑去。他們究竟要跑去哪裡?我不禁納悶。後來我才曉得原來他們只是在繞圈圈跑步──在「燃燒卡路里」。
  在中央公園跑步至少可以跑很大圈,但我發現有些商家專門提供辦公室大小的小圈圈讓人跑步,也就是「健身房」。大家願意花辛苦賺來的錢到一個小空間裡跑步,為的是甩掉身上的卡路里。從小到大,我只知道要「儲存」體力,這些美國人卻在白白消耗體力,甚至得自掏腰包!
  我也認為美國人對美的想法很有趣。在北韓,大家覺得過重、禿頭和大肚腩很好看。事實上,肥胖在第三世界很多地方都是身分地位的象徵,代表你家境富有,生活優渥,等同開著一輛藍寶堅尼經過公園大道。但在美國,大家都想看起來纖細苗條,像挨餓的北韓人。當我看著「維多利亞的祕密」的廣告模特兒,很難理解大家怎麼會覺得她們漂亮。所有模特兒都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差只差在她們都很高(北韓人因為營養不良,而且缺乏維生素及礦物質,有數百萬人平均身高硬是比同文同種的南韓人矮了三到五吋)。
  撇開身體健康不談,美國人對心理健康的態度也相當有趣。我的經紀人一開始就建議我去找個治療師處理我的「創傷」。我對那些概念很陌生,因為北韓沒有對應的用語(只有用來描寫「我們最幸福」的「社會主義天堂」的形容詞和同義詞,沒有「暴政」、「創傷」、「憂鬱」,甚至「愛」之類的詞彙)。因為缺少形容情感或現象的詞語,很容易傻傻過日子,甚至根本不知道這些事物的存在。極權政府也非常清楚這個事實。
  因為如此,當我得知這些「營養過剩」的新朋友和新同事似乎也有屬於自己的「創傷」,而且很多人正在接受專業治療師的幫助,我就更糊塗了。我覺得自己一定是狀況奇佳,根本不需要治療,才覺得別人這麼奇怪。就算我真的「受創」,好不容易熬過來卻得花錢抱怨給別人聽,而不是把它轉化成正面的力量,這麼做的意義何在?有一些我在美國認識的新朋友搞懂了我的不解,後來甚至會幽默地自我解嘲,說自己的心理問題是「第一世界限定」。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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