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世界知名武俠作家古龍,才氣縱橫一代武俠宗師
古龍小說。已成經典。百年一遇。
古龍是武俠小說世界的一個異數,一個不世出的天才!
古龍打破了金庸不可戰勝的神話,同時自己也製造了另一個神話!
古龍武俠,是一種有所必為的男子漢精神,一種永不屈服的意志和鬥志;一種百折不回的決心;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戰鬥精神!
※名家推薦:
●古龍作品不但是當今武俠小說史上的一個寶藏,也終將是現代中華文學史上的一塊豐碑。未來,一代又一代對俠義精神和文學創作感到興趣的有心人,都會在生命中某個時期展讀某部古龍作品。──著名文學評論家 陳曉林
●古龍是用生命去寫武俠的,武俠就是他的詩,他是用他一生的心血、信念在寫武俠,寫他的嚮往,寫他的歡樂,更寫他的悲辛苦楚與孤獨寂寞。──師大國文系教授 林保淳
●一代又一代的讀友都能在古龍著作中,各自品讀出奇崛清新的人生體悟與鐵血激盪的情懷俠義,從而引為陪伴自己成長的重要精神養分。──古龍長子 鄭小龍
靜夜星空下,蕭十一郎總是會想起許多不該想的事,他會想起自己的身世,會想起他這一生中的遭遇……他這一生永遠都是個「局外人」,永遠都是孤獨的,有時他真覺得累得很,但卻從不敢休息。因為人生就像是條鞭子,永遠不停的在後面鞭打著他,要他往前面走,要他去找尋,但卻又從不肯告訴他能找到什麼……他只有不停的往前走,總希望能遇到一些很不平凡的事,否則,這段人生的旅途豈非就太無趣?
本書敘述江湖浪子蕭十一郎因特立獨行不苟合於當世,乃為一大陰謀家逍遙侯設計成為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唯有風四娘與他交厚,亦友亦姊,還雜有一絲男女之情。不意蕭十一郎卻因救助有夫之婦沈璧君,與之產生感情……
寫劇本和寫小說,在基本上的原則是相同的,但在技巧上卻不一樣。小說可以用文字來表達思想
劇本的表達卻只能限於言語、動作和畫面,一定要受到很多限制。在通常的情況下,都是先有「小說」然後再有「劇本」,由小說而改編的電影很多,由「飄」而有「亂世佳人」,是個最成功的例子。「蕭十一郎」卻是一個很特殊的例子,「蕭十一郎」是先有劇本,在電影開拍之後,才有小說的。但「蕭十一郎」卻又明明是由「小說」而改編成的劇本,因為這故事在我心裡已醞釀了很久,我要寫的本來是「小說」,不是「劇本」,小說和劇本並不完全相同,但意念卻是相同的。
作者
古龍
為現代武俠小說「別開生面」的重量級作家,以令人耳目一新的文筆與意境,將武俠文學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峰。古龍的作品永不褪流行,以獨闢蹊徑的文字,寫石破天驚的故事。他與金庸、梁羽生被公認為當代武俠作家的三巨擘。
本名熊耀華的古龍,豪氣干雲,俠骨蓋世,才華驚天,浪漫過人。名作家倪匡說:「古龍熱愛朋友,酷嗜醇酒,迷戀美女,渴望快樂。」他以豐盛無比的創作力,寫出超過了一百部精采絕倫、風行天下的作品,開創武俠小說的新路,是現代武俠小說的一代巨匠。他是他筆下所有多姿多采的英雄人物的綜合。金庸則說:「古龍慷慨豪邁,跌蕩自如,變化多端,文如其人,且復多奇氣。」俱見對古龍惺惺相惜之情。
序/導讀
【導讀推薦】求新求變話古龍──論《蕭十一郎》兼及《火併蕭十一郎》之得失
著名武俠評論家 葉洪生
許多談武論俠的朋友都知道,某平生嗜讀古今名著,卻不甚喜歡古龍小說。這或許是因個人的審美經驗及習性使然,總覺得他創作手法太新潮,故事變化太突兀,人物描寫太現代!而他對於若干事物的看法及其處理方式,又多半流於絕對化、簡單化──如人性衝突論、社會價值觀、快刀斬亂麻之武打招式等等,皆過猶不及;進而乃形成推理、敘事上的某種固定模式。特別是古龍喜用敘事詩體或散文詩體分行、分段,其文情跌宕,固美不勝收;但割裂文句,卻多不合文法之則。因而毀譽參半,頗遭時人詬病。
儘管如此,但我們不能不承認:他這位改革傳統武俠小說的急先鋒、「新派」掌門人卓爾不群,獨樹一幟,確有非凡的藝術成就;是當代武俠王國中唯一能跟金庸分庭抗禮的巨擘,是一條破壁飛天、求新求變的神龍!這樣論定,乍看似與上述說法互相矛盾,實則不然。因為每一位小說家都有屬於他自己的特殊風格,即使你「不喜歡」,亦無礙其生龍活虎、風靡世人的存在事實。況且分段問題亦不難解決,只要出版商肯做,找一能文之士略加調整段落,將其不當割裂的複合句或條件子句予以整合即可。而更重要的論據是:古龍傾力創作的《楚留香》系列等武俠名著,大放異彩,已奠定了他在中國武俠小說發展史上的不朽地位,絕不讓金庸專美於前!
試看他那流暢的文筆、生活化的小說語言;他那飛躍似的思想、高遠的人生意境;他那奇詭的故事情節、變化無方的人物關係;他那講求速度與力道的武打藝術,一心擺脫「過招」窠臼;以及彰顯江湖兒女的友情與愛情,生死不悔,一往無前等,終構成其作品的四大特色,卒能獨步一時。
就個人淺見,古龍小說中《多情劍客無情劍》與《蕭十一郎》統稱雙璧,相互輝映,秋色平分!而後者由劇本「還原」成小說,更是一部糅合新舊思想、反諷社會現實、謳歌至情至性、鼓舞生命意志的超卓傑作,具有永恒的文學價值。因此樂於為文評介,作一導讀,供傳閱者玩索參考。
在劇本與小說之間
誠如西諺所云:「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而《蕭十一郎》這部武俠奇書亦非僅僅由劇本「還原」成小說這麼簡單。它也有一個披荊斬棘的發展過程。
據古龍在一九七三年春秋版原刊本《蕭十一郎》扉頁所作「寫在《蕭十一郎》之前」一文的說法:寫劇本和寫小說,在基本上的原則是相同的,但在技巧上卻不一樣。小說可以用文字來表達思想,劇本的表達卻只能限於言語、動作和畫面,一定會受到很多限制。通常都是先有小說,然後再改編為劇本;但《蕭十一郎》卻是一個特例──是先有劇本,在電影開拍後才有小說。
古龍指出:「寫武俠小說最大的通病就是:廢話太多,枝節太多,人物太多,情節太多。……就因為先有了劇本,所以在寫《蕭十一郎》這部小說的時候,多多少少總難免要受些影響;所以這部小說我相信不會有太多的枝節、太多的廢話。」
其實從一九六四年古龍寫《浣花洗劍錄》的後半部起,他就已開始嘗試以簡潔的語句創作小說。我們只要隨意流覽一下其全盛期走紅的名著如《鐵血傳奇》(一九六七年)、《多情劍客無情劍》(一九六九年)、《流星.蝴蝶.劍》(一九七三年)等寫在《蕭十一郎》之前或同時期的作品,便可發現:這些小說幾乎很少有超過三行的段落;這些小說亦很少廢話;這些小說強調「肢體語言」(動作)和場景,更具有劇本明快的特性,至於其後諸作受此書「敘事詩體」的分段影響,更毋論矣。
關於古龍有志革新武俠小說的看法,最早見之於一九七一年春秋版《歡樂英雄》卷首的「說說武俠小說」一文。重溫他在廿多年前寫的這番「求變」論,對我們理解其同一時期作品《蕭十一郎》的優劣得失,頗多可予印證之處。他說:
在很多人心目中,武俠小說非但不是文學,甚至也不能算是小說;正如蚯蚓雖然也會動,卻很少有人將它當作動物。造成這種看法的固然是因為某些人的偏見,但我們自己也不能完全推卸責任。武俠小說有時的確寫得太荒唐無稽、太鮮血淋漓;卻忘了只有「人性」才是每本小說中都不能缺少的。人性並不僅是憤怒、仇恨、悲哀、恐懼,其中也包括了愛與友情,慷慨與俠義,幽默與同情的。我們為什麼要特別看重其中醜惡的一面呢?……
所以,武俠小說若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就得變;若想提高讀者的興趣,也得變!不但應該變,而且是非變不可!怎麼變呢?有人說,應該從「武」變到「俠」,若將這句話說得更明白些,也就是武俠小說中應該多寫些光明,少寫些黑暗;多寫些人性,少寫些血!也有人說,這樣一變,武俠小說就根本變了質,就不是正宗的武俠小說了。有的讀者根本就不願接受、不能接受。這兩種說法也許都不錯,所以我們只有嘗試,不斷的嘗試。我們不敢奢望別人將我們的武俠小說看成文學,至少,總希望別人能將它看成「小說」;也和別的小說有同等的地位,同樣能振奮人心,同樣能激起人心的共鳴。
對照《蕭十一郎》來看,此書寫蕭十一郎與沈璧君的愛情衝突,寫蕭十一郎與風四娘的真摯友情,在在煥發出人性光輝。全篇故事固極盡曲折離奇之能事,但前後照應,環環相扣,皆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絕不「荒唐無稽」,也不「鮮血淋漓」。書中雖有小公子、連城璧這些「反面教員」存在,但黑暗永不能戰勝光明!
最妙的是,一個原係「邪不勝正」的主題卻偏偏是由一個「聲名狼藉」而被眾口鑠金成「大盜」的蕭十一郎來執行,這不是奇絕武林?
《蕭十一郎》的故事人物雙絕
《蕭十一郎》主要是敘述江湖浪子蕭十一郎因特立獨行不苟合於當世,乃為一大陰謀家逍遙侯設計成為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唯有奇女子風四娘與他交厚,亦友亦姊,還雜有一絲男女之情。不意蕭十一郎寂寞半生,卻因仗義救助有夫之婦沈璧君,而與沈女產生了奇妙的愛情。其間幾經周折,沈女始認清其夫連城璧「偽君子」的真面目,而蕭十一郎才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值得傾心相愛。然蕭十一郎卻已為了替沈女報仇並剷除武林公害,決計與萬惡的逍遙侯決一死戰而走上茫茫不歸路……故事沒有結局,餘意不盡,予人以無窮想像的空間。但因其後傳《火併》(原著書名,今本改為《火併蕭十一郎》)在相隔三年才出版,吾人方知蕭十一郎不但沒死,而連城璧更已取代了逍遙侯的地位,成為「天宗」接班人;然後是一連串的鬥智、鬥力。終場沒見血,卻將「俠義無雙」四字反諷無遺。
初步比較《蕭十一郎》的本傳與後傳可知,本傳是有奇有正,曲盡名實之辨,合情合理;而後傳則奇中逞奇,險中見險,難以自圓其說。故本文只重談《蕭十一郎》本傳的故事與人物。
作者先以風四娘「美人出浴」弄引(出手便奇),輾轉將「聲名狼藉」、「無惡不作」(皆江湖傳言)的「大盜」蕭十一郎引出來,目的是聯手劫奪天下第一利器「割鹿刀」。於焉展開一連串曲折離奇卻又肌理綿密的故事情節。全書文情跌宕起伏,張馳不定。特別是寫小公子(逍遙侯弟子兼姬妾)的連環毒計,層出不窮;寫蕭十一郎重傷後,分別用聲東擊西計、苦肉計、空城計與美人計將來犯高手一一殲滅或驚退;以及寫逍遙侯「玩偶山莊」的玄妙佈置,奇幻人間!均匪夷所思,但卻入情入理,令人叫絕!
本傳人物依出場序來看,計有風四娘、蕭十一郎、獨臂鷹王司空曙、楊開泰、小公子、沈璧君、連城璧等人,個個表現精彩,栩栩如生,值得擇要細論。
先看風四娘。書中說此女江湖人稱「女妖怪」,其實卻是個爽朗明快、敢愛敢恨、如行雲流水般的女中豪傑。她善飲,好說大話,口頭禪是:「放你的屁!」平生眼高於頂,唯一看上的男人就是蕭十一郎。但因芳華蹉跎,已成為卅三歲的「女光棍」,是故自傷老大,不願向蕭十一郎剖心示愛,也最怕別人說她「老」。表面上,她「從來沒有將自己當作女人」,浪蕩江湖,潑辣任性,似乎快意恩仇,無掛無礙;實則芳心寂寞,強顏歡笑,只有把蕭十一郎當「弟弟」或知交好友看待,慰情聊勝於無!
這位小說裡的「主中之賓」,最精彩的表現不是「美人出浴」時光著屁股發暗器打窺浴者,而是在答應下嫁「鐵君子」楊開泰的迎親途中,忽然從花轎裡「飛」出來和蕭十一郎「打招呼」!其對白聲口之佳,不作第二人想。
小公子也是天下一絕,無名無姓,卻是蓋世魔頭逍遙侯的愛妾;武功既高,心計手段更毒。
一出場她就割下獨臂鷹王的腦袋,以「證明」人確實死了;同時嫁禍到蕭十一郎頭上,並「指鹿為馬」,誘導左右賣身投靠的武林高手皆欽服其妙計之高。作者曲曲寫來,令人膽戰心寒,目瞪口呆!及其扮闊少爺攔截沈璧君,詭謀層出不窮;對蕭十一郎則「口蜜腹劍」,翻臉如翻書!更是精彩絕倫,歎為觀止。
這位小說裡的「主中之賓」,堪稱是連城璧的「知己」。她會對左右說:「像連城璧這種人若是為聲名地位,連自己性命都可以不要,妻子更早就被放到一邊了。」(見第八章)果然看得不差!後來連城璧為了維護虛名面子,竟在「醉」中閃電出手,將狡毒無比的小公子刺於「袖中劍」下(見第廿五章)。作者此一神來之筆,實有旋乾轉坤之妙。若非如此,沈璧君與風四娘只有眼睜睜任人宰割了。
連城璧在書中是江南第一世家「無垢山莊」主人,才貌雙全,已娶得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為妻,理應滿足。但因名心作崇,忙於開展「人脈」,以致冷落嬌妻──不!他對沈璧君毫無真情,娶的只是「武林第一美人」六個字!作者從頭到尾都沒有正面說過連城璧一句壞話,但論其心機之深,用意之惡,則較金庸《笑傲江湖》之寫「君子劍」岳不群實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位小說裡的「主中之賓」,為了保持名門正派形象,曾多次「借刀殺人」;只有兩回例外:一是殺『穩如泰山』司徒中平,二是殺小公子。皆因其「偽君子」的真面目被人揭穿,非親自下手泄憤不可。當他殺死老狐狸司徒中平的時候,還留下一句耐人咀嚼的話:「沒有人真能「穩如泰山」的,也許只有死人!」(見第十八章)作者此書窮「名實之辨」,對連城璧全用「背面敷粉法」,極為高明!
至於本書另外幾位「賓中之主」,如寫獨臂鷹王司空曙之出場氣派奇大,其造型、癖性彷彿是還珠《蜀山》中的綠袍老祖;又如寫「鐵君子」楊開泰之老實巴交,情有獨鍾,卻反遭風四娘戲弄;再如寫「見色不亂真君子」厲剛之無人則「亂」,寫「關東大俠」屠嘯天之甘為虎倀等等,均有可觀。
「患難見真情」的生死愛侶
《蕭十一郎》的「主中之主」,自然是蕭十一郎本人與沈璧君了。作者寫這兩名男女主角,全從「患難見真情」著眼,層層轉進,頗費匠心。而連用虛、實、伏、映對比之妙,亦為古龍其他作品所罕見,寫情堪稱第一!
書中說,蕭十一郎浪蕩江湖,瀟灑自如,原是「什麼都不在乎」的鐵漢,「永遠是個局外人」(第七章)。他初見沈璧君時,並未愛其美色,完全是急人之難,義所當為!然而三番兩次的援手,不禁使蕭十一郎對這朵溫室裡的嬌花心生憐惜,遂日久生情。但蕭知沈已是有夫之婦,只能暗戀在心,不能表白。無如沈女涉世未深,一次又一次地對他表示「不信任」;蕭十一郎痛苦之餘,只好借酒澆愁,「覺得自己好像已變了一個人……變得有些婆婆媽媽,彆彆扭扭,變得很可笑」(第十三章)。
嗣後,逍遙侯派小公子等毀滅沈家莊,又栽到蕭十一郎頭上;沈璧君誤信奸人之言,竟不由分說,一刀刺向蕭十一郎。他一動不動,任刀刺入──「這一刀就像是刺進了他的心」(第十四章)!直到沈女發覺事有蹊蹺,在群匪圍殺中替他擋了一刀,他才由「絕望」中恢復生機。
當蕭十一郎為救沈璧君二進「玩偶山莊」,小公子以沈的下落要脅他磕個頭,他二話不說,立刻就下跪磕頭;當面對武功絕世的逍遙侯時,他明知不敵,也要為保護沈女而與逍遙侯決一死戰。
──蕭十一郎就是這樣一個為其所愛而寧捨生命、尊嚴的至性中人。
相對來看沈璧君,作者描寫她那種柔弱無力而掙扎在一虛(連城璧)、一實(蕭十一郎)兩個男人感情之間的心理狀態,更是刻畫入微,曲盡其致。沈初見蕭時,只覺得他「全身都充滿了野獸般的活力」。蕭要給她治腳傷,她卻又羞又怒,因為「她的腳就連她的丈夫都沒有真正看到過」(第十一章),實已暗透其中消息。
由於蕭十一郎起先並未說明來歷,又一再引起她的誤會,於是在返家途中「她夢見那眼睛大大的年輕人正在對著她哭,又對著她笑;笑得那麼可恨,她恨透了!恨不得一刀刺入他的胸膛。等她一刀刺進去之後,這人竟忽然變成了連城璧!」(第十三章)待誤會冰釋,真相大白,沈璧君想到蕭十一郎對她的種種好處──「只恨不得半空中忽然打下個霹靂,將她打成粉碎」(第十五章)……像這樣細入毫芒般描寫沈璧君潛意識活動的動人筆墨,散見全篇,不一而足。
持平而論,作者一層一層地打開沈璧君的感情之門,讓蕭十一郎一寸一寸地蹭進,又讓連城璧這個「太虛假人」十丈百丈地退出。雖然蕭、沈的生死之態宛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在本傳中沒有結局,但其寫情之深,足可與王度廬媲美而無愧。
值得特別留意的是,在本傳第十五章有一段人、狼對比的奇文,是透過「正、反、合」的辯證法說明「善良的人永遠比惡人多」,為古龍小說絕無僅有之作。正是:
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飼狼?
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測,世情如霜!
蕭十一郎的身世如謎,莫非是劫後孑遺的狼孩子?
此外,必須指出,本書第十八章寫雷雨之夜眾人在酒店中摸黑打鬥;電光六閃,就產生六種人、時、地的互動變化,堪稱「新派武俠」分段樣板,妙不可言!因為作者唯有如此處理,方能營造出特殊效果,方能充分表現出文字的力道。故值得高度評價,大書特書!
(按:電光六閃奇文起自「霹靂一聲,暴雨傾盆」,止於「電光再閃,正好映在厲剛臉上」。因受篇幅所限,引文從略。)
試閱
初秋,艷陽天。
陽光透過那層薄薄的窗紙照進來,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緞子般的皮膚上,水的溫度恰好比陽光暖一點,她懶洋洋地躺在水裡,將一雙纖秀的腳高高地蹺在盆上,讓腳心去接受陽光的輕撫──輕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她心裡覺得愉快極了。
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奔馳之後,世上還有什麼比洗個熱水澡更令人愉快的事呢?她整個人都似已溶化在水裡,只是半睜著眼睛,欣賞著自己的一雙腳。
這雙腳爬過山、涉過水,在灼熱得有如熱鍋般的沙漠上走過三天三夜,也曾在嚴冬中橫渡過千里冰封的遼河。
這雙腳踢死過三隻餓狼、一隻山貓、踩死過無數條毒蛇,還曾經將盤據祁連山多年的大盜「滿天雲」一腳踢下萬丈絕崖。
但現在這雙腳看來仍是那麼纖巧、那麼秀氣,連一個疤都找不出來,就算是足跡從未出過閨房的千金小姐,也未必會有這麼完美的一雙腳。
她心裡覺得滿意極了。
爐子上還在燒著水,她又加了些熱水在盆裡;水雖然已夠熱了,但她還要再熱些,她喜歡這種「熱」的刺激。
她喜歡各式各樣的刺激。
她喜歡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別人常說:「刺激最容易令人衰老。」但這句話在她身上並沒有見效,她的胸還是挺得很,腰還是細得很,小腹還是很平坦,一雙修長的腿還是很堅實,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沒有絲毫皺紋。
她的眼睛還是很明亮,笑起來還是很令人心動,見到她的人,誰也不相信她已是三十三歲的女人。
這三十三年來,風四娘的確從沒有虧待過自己,她懂得在什麼樣的場合中穿什麼樣的衣服,懂得對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懂得吃什麼樣的菜時喝什麼樣的酒,也懂得用什麼樣的招式殺什麼樣的人!
她懂得生活,也懂得享受。
像她這樣的人,世上並不多,有人羨慕她,有人妒忌她,她自己對自己也幾乎完全滿意了──只除了一樣事。
那就是寂寞。
無論什麼樣的刺激也填不滿這份寂寞。
現在,連最後一絲疲勞也消失在水裡了,她這才用一塊雪白的絲巾,洗擦自己的身子。
柔滑的絲巾摩擦到皮膚時,總會令人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愉快,但她卻不知多麼希望這是一隻男人的手。
她所喜歡的男人的手!
無論多麼柔軟的絲巾,也比不上一隻情人的手,世上永遠沒有任何一樣事能代替情人的手!
她癡癡的望著自己光滑、晶瑩、幾乎毫無瑕疵的胴體,心裡忽然升起了一陣說不出的憂鬱……
突然,窗子、門、木板牆壁,同時被撞破了七八個洞,每個洞裡都有個腦袋伸了進來,每張臉上都有雙貪婪的眼睛。
有人在格格的怪笑著,有人已看得眼睛發直,連笑都笑不出了;大多數男人在看到赤裸裸的美女時,都會變得像條狗──餓狗!
窗子上的那個洞位置最好,距離最近,看得最清楚,這人滿臉橫肉,頭上還長著個大肉瘤,看來就像是有兩個頭疊在一起似的,那模樣實在令人作嘔。
其餘的人也並不比這人好看多少,就算是個男人在洗澡時,驟然見到這許多人闖進來,只怕也要被嚇得半死。
但風四娘卻連臉色都沒有變,還是舒舒服服的半躺半坐在盆裡,用那塊絲巾輕輕的洗著自己的手。
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起來,只是凝注著自己春蔥般的手指,慢慢的將這隻手洗乾淨了,才淡淡的笑了笑,道:「各位難道從來沒有看過女人洗澡嗎?」
七八個人同時大笑了起來,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伙子眼睛瞪得最大,笑得最起勁,搶著大聲笑道:「我不但看過女人洗澡,替女人洗澡更是我的拿手本事,你要不要我替你擦擦背?包你滿意。」
風四娘也笑了,媚笑著道:「我背上正癢得很呢!你既然願意,就快進來吧!」
小伙子的眼睛已瞇成了一條線,大笑著「砰」的闖開了窗子,就想跳進來,但身子剛跳起,已被那長著肉瘤的大漢一把拉住;小伙子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鐵青著臉,瞪著那大漢道:「解老二,你已經有好幾個老婆了,何必再跟我搶這趟生意?」
解老二沒等他話說完,反手一巴掌,將他整個人都摑著飛了出去。
風四娘嫣然道:「你擦背若也像打人這麼重,我可受不了。」
解老二瞪著她,目光忽然變得又陰又毒,就像是一條蛇,他的聲音卻比響尾蛇還難聽,一字字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風四娘道:「我若不知道,怎麼會來的?」
她又笑了笑,才接著道:「這裡是亂石山,又叫做強盜山,因為住在山上的人都是強盜,就連這小客棧的老闆看來雖很老實,其實也是強盜。」
解老二厲聲道:「你既然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居然還敢來?」
風四娘道:「我又不是來惹你們的,只不過想來洗個澡而已,有什麼關係呢?」
解老二獰笑道:「你什麼地方不好洗,偏偏要到這裡來洗?」
風四娘眼波流動,柔聲道:「也許我就喜歡強盜看我洗澡呢,這豈非很刺激?」
解老二突然又反手一掌,拍在窗台上,成塊的木頭竟被他一掌拍得粉碎,顯見鐵砂掌的功夫已練得很不差了。
風四娘卻似乎根本沒瞧見,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幸好我沒叫這人來替我擦背,粗手粗腳的……」
解老二怒喝道:「光棍眼裡不揉沙子,你究竟是為什麼來的?還不老實說出來?」
風四娘又笑了,道:「你倒真沒有猜錯,我千里迢迢趕到這裡來,自然不會只為了要洗個澡。」
解老二目光閃動,道:「是不是有人派你來刺探這裡的消息?」
風四娘道:「那倒沒有,我只不過想來看個老朋友而已。」
解老二道:「但這裡並沒有你的朋友!」
風四娘笑道:「你怎麼知道沒有,難道我就不能跟強盜交朋友?說不定我也是強盜呢?」
解老二臉色變了變,道:「你的朋友是誰?」
風四娘悠然道:「我也有很久沒見過他了,聽說他這幾年混得很不錯,已當了關中群盜的老大哥,不知你認不認得他?」
解老二臉色又變了變,道:「關中黑道上的朋友有十三幫,每幫都有個老大哥,不知你說的是誰?」
風四娘淡淡道:「他好像已當了你們十三幫強盜的總瓢把子。」
解老二怔住了,怔了半天,突然又大笑起來,指著風四娘笑道:「就憑你這女人,也配跟我們的總瓢把子交朋友?」
風四娘嫣然道:「我為什麼不能跟他交朋友?你可知道我是誰麼?」
解老二的笑聲停住了,眼睛在風四娘身上打了幾個轉,冷冷地道:「你是誰?你難道還會是風四娘那個女妖怪不成?」
風四娘沒有回答這句話,卻反問道:「你是不是『兩頭蛇』解不得?」
解老二臉上露出得意之色,獰笑道:「不錯,無論誰見到我這兩頭蛇都得死,誰也解不得!」
風四娘道:「你既然是兩頭蛇,我就只好是風四娘了。」
兩頭蛇的頭像是突然裂開了,裂成了四五個。
坐在洗澡盆裡的,這赤條條的女人就是名滿天下的風四娘?就是人人見著都頭疼的女妖怪?
他簡直不能相信,卻又不敢不信。
他的腳已開始往後退,別人自然退得更快。
突聽到風四娘一聲輕叱,道:「站住!」
等別人真的全都站住了,她臉上才又露出一絲微笑,笑得仍然是那麼溫柔,那麼迷人。
她柔聲地笑道:「你們偷看了女人洗澡,難道就想這樣隨隨便便的走了嗎?」
兩頭蛇道:「你……你想怎樣?」
他聲音雖已有些發抖,但眼睛還是瞪得很大,看到風四娘赤裸裸的胸膛時,他的膽子突又壯了,冷笑道:「你難道還想讓我們看得更清楚些不成?」
風四娘笑道:「哦──原來你是欺負我沒有穿衣服,不敢跳起來追你們?」
兩頭蛇怪笑道:「不錯,除非你洗澡時也帶著傢伙,坐在洗澡盆裡也能殺人。」
風四娘嘆了口氣,抬起了手道:「你們看,我這隻手像是殺人的手嗎?」
這雙手十指纖纖,柔若無骨,就像是蘭花。
兩頭蛇道:「不像。」
風四娘道:「我看也不像,奇怪的是,有時它偏偏會殺人!」
她兩隻手輕輕一拂,指縫間突然飛出了十餘道銀光。
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慘呼,每個人的眼睛都插上了一根銀針,誰也沒看到這些銀針是從哪裡飛出來的,誰也沒有躲開。
風四娘又嘆了口氣,喃喃道:「偷看女人洗澡,會長『針眼』的。這句話你們難道沒聽見過?」
七八個人都用手蒙著眼睛,疼得滿地打滾。
七八個人的慘呼聲加在一起,居然還沒有讓風四娘掩上耳朵,因為她還是在看著自己的這雙手。
看了很久,她才閉上眼睛,嘆息著道:「好好的一雙手,不用來繡花,卻用來殺人,真是可惜得很……」
突然間,慘呼一齊停止了,簡直就像是在同一剎那間停止的。
風四娘皺了皺眉,輕喚道:「花平?」
外面沒有聲音,只有風吹著木葉,簌簌的響。
過了很久,才聽得「擦」的一聲,是刀入鞘的聲音。
風四娘嘴角慢慢的泛起一絲微笑,道:「我就知道是你來了!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在一瞬間就殺死七個人!還有誰能使這麼快的刀!」
外面還是沒有人回答。
風四娘道:「我知道你殺他們,是為了要讓他們少受痛苦,卻不知你的心幾時也變得如此軟了。」
過了半晌,外面才有一人緩緩道:「是風四娘?」
風四娘笑道:「難得你還聽得出我的聲音,還沒有忘了我。」
花平道:「除了風四娘外,世上還有誰在洗澡時也帶著暗青子!」
風四娘吃吃笑道:「原來你也在偷看我洗澡,否則你怎會知道我在洗澡的?」
花平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
風四娘道:「你要看,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的進來看呢?」
花平似乎長長嘆了口氣,道:「你出關六七年,大家都覺得很太平,你為什麼又回來了呢?」
風四娘笑道:「因為我想你。」
花平的嘴又閉上了。
風四娘道:「你不相信我想你?我若不想你,為什麼來找你?」
花平又在嘆氣。
風四娘道:「你為什麼要嘆氣?你以為我來找你一定沒有好事?一個人發達了,連老朋友的面都不想見了麼?」
花平道:「你穿上衣裳,我等會見你。」
風四娘道:「我已經穿上衣服了,你進來吧。」
花平的人終於在門口出現了,他的臉本來就很白,看到風四娘還是赤裸著坐在澡盆裡,他的臉就像是突然又白了一倍。
風四娘格格笑道:「有人存心想來偷看我洗澡,我就要殺了他,你存心不想看,我倒反而偏要讓你瞧瞧。」
花平其實很矮,但任何人都不會認為他是矮子,因為他看來全身都充滿了一股勁,一股懾人之力!
他穿著件很長的黑披風,卻露出了刀柄上的紅刀衣。
花平能為關中群盜之首,就因為這把刀!
風四娘道:「聽說你前幾年殺了『太原一劍』高飛,是嗎?」
花平道:「嗯。」
風四娘道:「聽說『太行雙刀』丁家兄弟也是敗在你刀下的,是嗎?」
花平道:「嗯。」
他非但不敢看風四娘,甚至不願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