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的是人性，看不懂的，就是鬼故事
你爭酒色財氣，我看炎涼世態
都說男歡女愛，更似男到女娼
官場暗黑現形，要錢還要你命
蠢迂儒假道學，仁義道德都是鬼
․神鬼狐妖傳奇 ․志怪小說神作 ․恐怖文學經典
怕的是鬼，壞的是人。
鬼、怪都勘不破的心機，
狐、妖都比不上的貪慾，
神、仙都使不出的手段，
落進地獄，也治不了的顛倒是非、窮凶極惡。

◎《閱微草堂筆記》是什麼？

《閱微草堂筆記》是紀曉嵐晚年的作品。紀昀，字曉嵐，清代乾隆朝名臣。除了乾隆三十三年曾被捲入虧空案外，一生可說是一帆風順。乾隆時受命為《四庫全書》總纂官。與乾隆君臣之間，有許多軼事流傳下來。

紀曉嵐雖然以風趣著名，但其實本性莊重慎微。相對於終身不第的蒲松齡，與其在《聊齋誌異》中抒發的批判與不滿，《閱微草堂筆記》這部紀曉嵐晚年的傳世作品，除了鬼狐仙怪的故事外，也充滿紀曉嵐人生智慧，與其匡正世道的志願。

◎《閱微草堂筆記》寫什麼？
紀曉嵐是清代的大才子，是官場裡的精緻人，放到現代社會來看，也就是鄉民口中的人生勝利組，他的一生跟蒲松齡放在一起，簡直就是對照組。
紀曉嵐寫下這1200則故事，當中有意圖欺辱婦女的，最後落得投胎畜生道，妻離死散的下場；有自忖清廉、卻被閻王道破為官卻不為民的所謂清官、有看似寬厚的舉止，最後卻致使妖孽作亂的警世語。就像是在台前看一場粉墨登場的折子戲，狐仙鬼怪、生死輪迴唱完了，他這個大學士總得點評一番，理一理世間正理。但他又不只是八股衛道地說教，而是能夠折衷情理之間，體現對底層社會生活的想像，與人文關懷。

◎《閱微草堂筆記》紅到日本去？！
《閱微草堂筆記》蒐羅的故事不只是談人生道理，描寫鬼魅妖仙之屬，更是刻畫入微。不僅在華人世界被視為經典，也在海外掀起風潮，廣受日本ACG文化族群喜愛！推特日本繪師サメ、日本大熱的漫畫作品《虛偽的大臣》，都以書中的故事做為創作原形。

名人推薦

推薦序：「讀鬼」心境界——你讀的不是鬼故事，而是孤單又燦爛的人生
曾暐傑／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副教授

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怕鬼的，與不怕鬼的。
在我看來，那些怕鬼的、不願看鬼片的，大多是有心人，比較謹慎拘謹、消極悲觀；至於那些不怕鬼的、酷愛看鬼片的，大多是有情人，比較灑脫開朗、積極樂觀。有心人執著於生命的信念，理性地看待一切，在可以自我掌控的力量中實踐；而有情人面對生命的偶然，感性地理解世界，在不可思議的無形力量中前進。當然，這不是絕對，畢竟大千世界，人生百態，生命從來不是可以量化的數據，也就讓這個世界難以捉摸地可恨又有趣。

讀鬼，作為一種修煉——成為人生勝利組的第一堂課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鬼話連篇、特愛搜集鬼故事、欲罷不能連寫了五本鬼故事1的紀曉嵐，絕對是那喜歡鬼、熱愛鬼，沒有鬼就吃不下飯，就睡不著覺，甚至就會活不下去的鬼痴、鬼狂代表；而樂天幽默，正是他人格的招牌，使他悠遊在清代水極深的官場之中。要知道，清代可是有著四爺步步驚心與甄嬛宮鬥機心的劇本殺，處在其中的紀曉嵐要能從容破關不被殺，他容易嗎？能夠在如履薄冰的官場文化中談笑自如，必定有他的獨特性格，而聽鬼、說鬼、相信鬼，便是他生命歷程中重要的定心丸。
也就是說，不要覺得《孫子兵法》與《巴菲特傳》這類知識性書籍才是職場致勝術——這些典籍當然有其意義與價值，但那是成功的方法與策略。然而，那些超派2的人生勝利組，除了職場技能與商管知識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們有著強大的心理素質，否則在還沒有機會用巴菲特爸爸的秘技一展長才前你就已經崩潰了。而心理素質的養成，便在於面對自我內心深處的陰影與恐懼，「讀鬼」正是發掘心理陰影（shadow）的通關歷程。當人們心中藏著不可告人之事，心虛與擔心被發覺時，我們不都說那是「心裡有鬼」嗎？所謂的「鬼」不是特指任何魑魅魍魎、仙魔神怪，而是我們心中慾望、憂慮、憤恨與恐懼所投射出的形象與情節。

讀鬼，作為一種救贖——無形的神鬼制裁讓你不再emo
所謂的心理素質在於，當我們面對賤嘴、抹黑、綠茶婊這類垃圾攻擊時，不會人生破防整個大崩潰，而是能夠一笑置之唱出「呀咧呀咧，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也就是不會讓那些人很解3的人事物，毀掉你的生命意義與動力，反而能夠在苦笑中說出「真拿你沒辦法」，但繼續逍遙過我們的愜意人生。當然，要做到這樣如如不動真的很不容易呀！因為我們都不甘心——不甘心為何是我使出洪荒之力做好案子計畫，卻是阿諛奉承的心機同事升遷！不甘心為何是我溫暖體貼付出一切，卻是浪蕩渣男或心機婊上位得到愛！我們無奈不甘心、意難平，正是因為在現實中面對這樣的不公不義無能為力，只能無語問蒼天。我們不也會在這樣的情境中吶喊：「天公伯啊！」
沒錯，你都會召喚「天公伯」了，那現實中法律道德都制裁不了的，為什麼不交給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呢？為何不讓鬼神仙妖去處理呢？假使你相信，人間律法無法主持正義時，呼喚陰間正義是不是便會有種讓人暫時擱置無限emo的情緒，恢復一點理智繼續前行呢？這正是所謂「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思維。如《閱微草堂筆記》的作者紀曉嵐也並非一帆風順，曾經在政治鬥爭中無辜獲罪被流放新疆烏魯木齊，但他沒有讓自己的人生放棄治療，反而是在流放的路途中不斷搜集鬼神仙妖的奇幻故事寫成鬼話筆記；那是屬於紀曉嵐的死亡筆記本——藉由開啟鬼神異世界的入口，在多重宇宙中看見那些小人、賤人、小賤人受到鬼滅制裁的療癒之路吧！

讀鬼，作為積極想像——提升心理素質的奇幻之旅
是以可以看到，紀曉嵐在〈灤陽消夏錄六・告陰狀〉中，記載了有人提到在病中恍惚之間遊覽地獄，看見陰司判官冥王對於世間陰險狡詐、作奸犯科而未受懲處之人，有其另一套刑罰，儼然一個異世界法庭，代替了人間法庭執行正義，如此「與鬼同行」豈不快哉！鬼怪仙魔不再是可怕的阿飄，而是屬於我們的復仇者聯盟。整部《閱微草堂筆記》也就貫穿了：良善者，會有超萌狐仙女孩／男孩會以身相許、送你金條，整個宇宙的鬼神仙魔都將敬你三分甚至庇佑你；歹毒者，會有狐仙地伏靈惡整你，整個宇宙的鬼神仙魔都將讓你灰飛煙滅、萬劫不復。
這不只是一種想像，而是一種自我療癒的生命歷程；你相信，鬼神異世界就會開啟，為你所用；你不相信，我們便只能活在人世間的有限正義之中，焦慮無奈。無論如何，「讀鬼」都能夠成為我們安定自我的療癒方法，讓我們將心中的不公不義，在鬼神異世界中演繹為一場正義的終局之戰——就分析心理學而言，在積極想像（Active Imagination）中開展，雖然未必是現實時空的經歷，但對於我們恐懼與焦慮的心，卻是真實且有意義的。當你閱讀越多鬼故事，你的鬼神異世界便越強大，越能將現實中的小人、賤人置入你的絕對領域中，在這個領域中你無限強大，給了你在現實中的力量。亦即因為「讀鬼」，紀曉嵐銅牙俐齒、堅若磐石；是以加入「讀鬼」運動，你也可以是個不emo4的人生勝利組！

讀鬼，作為一種探索——映照出你慾望的原型
鬼除了是超越現實的絕對力量與超越性秩序之外，也同時是我們慾望的變型與投射，亦即有什麼樣的慾望，便會有什麼樣的鬼。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古代這麼多絕美幽魂都會愛上進京趕考的窮書生，甘願獻出自己的身體、奉獻付出一切，色色地進行人與鬼的連結？正因為這些美艷女鬼故事，都出自於男性文人之筆——說得準確點應該是沒錢車沒房的單身魯蛇（loser），於是就慾望著會有天上掉下來的妹子，欣賞他們這樣的魯蛇。有什麼樣的慾望，就有什麼樣的鬼。而可怕的女鬼，則是有了一點權勢後的中年渣男，背棄妻子、玩弄少女後，擔心與遭遇犀利人妻與少女的逆襲報復下，所投射出的鬼妻形象。有什麼樣的焦慮恐懼，就有什麼樣的鬼。
是以紀曉嵐的鬼話筆記中指出，所有的鬼都是自己招惹來的，如果你沒有邪念，鬼還不願意來、還不敢來呢！在〈灤陽消夏錄四・二姑娘〉中便提到，兩個書生分別在東嶽廟的A區與B區自習室，B區的色色書生夜夜與美艷狐女做深度交流、探討彼此的生理結構；有時狐女太晚來，色色書生還會吃醋懷疑狐女是不是和A區的男人偷情了。狐女說：「放心吧！A區是個煞氣ㄟ正氣書生，我靠近都不敢靠近！只有金屬能夠被磁鐵吸著，就像你淫我蕩，才能相互吸引！」也就是說，對於正氣書生來說，他的世界裡根本不會有狐仙；色色書生因為心中整天想著要愛愛，自然也就將「清淨心自習室」，幻化成為「俏狐狸實境摩鐵」了。

讀鬼，作為人生副本——在色色試煉中練成收放自如的愛
而「慾望」往往是生命遊戲中阻攔我們成為一級玩家的NPC5，這就如同告子說的：「食色性也。」但大概很少因為吃而遭致身敗名裂，大多都是在情慾的放縱與性的衝動中自我毀滅，造成社會性死亡。人生遊戲無法重來，不能無限續命；你的偷吃影像將比塑膠還要頑強、比鑽石還要永恆，永恆地存在google中宣告你的社死。但是在「讀鬼」中便能在多重宇宙中建立人生副本，我們都可以在副本中熱情奔放，做個找不到方向的色色男孩／女孩，看見自己的放浪會投射出什麼樣的鬼怪，又會如何收場。
於是在〈宿旅魅怪〉的關卡中可以體驗到，一個如同館長般充滿肌肉的健身狂人，也會在與嬌豔女鬼重度愛愛VR實境中癱瘓。而整部《閱微草堂筆記》便有著相當大的比例是涉入SEX的奇幻故事，無論是〈華山畿〉的NTR6人妻通姦、〈男色〉的BL男童誘惑、還是〈竊狐妻〉的人妻迷戀花美男狐及其大亂交，可說搜羅了各種類型的情慾影片劇本——紀曉嵐似乎有意在這之中透露，在慾望面前不要相信自己的克制力，什麼「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都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不信你讀讀〈魔女的誘惑〉。
有趣的是，紀曉嵐的鬼話筆記中所記載，原先應該是怕鬼的人們，在情慾前卻都不怕了！男人都會說：鬼有什麼好怕！如果是漂亮女鬼妹子來我就讓她陪我睡覺，一點都不可怕。或是現代具有性別意識的說法，情慾男孩／女孩大概也會叫到：如果是肌肉鬼猛男／魅力鬼帥T來我就讓他征服我。可以見得在情慾面前，我們只有「性」，其他都不重要了！也由此可以知道，鬼的形象，都是我們慾望所期待的投射。在「讀鬼」的過程中你會發現自己所期待的鬼神異世界，也發現自己的慾望與生命破口，由此便可發掘自己的深層慾望，避免在現實中翻船。
讀鬼，心境界——與鬼同行的力量
或許可以說，聽鬼、讀鬼、相信鬼，便是一種信念，信念著在人世間之外，有著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牽引、庇佑或制裁著我們，我們不能只是信仰自己的感官知覺下所建構的宇宙，而否定那些看不見的力量——如果你相信月老會牽起看不見的姻緣線，那麼卻不相信有著「鬼怪仙魔」能掌控一股看不見的驅力，這不是很矛盾嗎？是以相信有鬼是一種理性而不是迷信，那是不傲慢地否定自己無法感知的異世界，而是以更謙卑謹慎的態度去面對自我、他者與整個宇宙，更是對於自己內心深處的發掘與探索——鬼從來沒有固定的形象，取決於我們的想像，因為那正是我們精神慾望與焦慮恐懼的投射。
分析心理學家便認為，「鬼」或許是心理學與物理學交界處的「類心靈」（psychoid），閱讀與演繹鬼故事，絕不只是一種虛幻的想像，而是一個探索生命遊戲的歷程，它幫助我們理解自己的慾望與恐懼，使我們成為更好的自己。如果你是不怕鬼、愛看鬼片的人，那麼在《閱微草堂筆記》中「讀鬼」，你會在有情世界中更加溫暖——在狐族、鬼魅、獸族、神仙與人類的多重奇幻世界觀中，找到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更能體會他者與現實的限制；如果你是怕鬼、厭惡看鬼片的人，那麼藉由《閱微草堂筆記》中仙俠風格的「輕鬼話」（真的是晚上一個人讀也不會不敢關燈睡覺的那種！）來「讀鬼」，彌補因為不敢看鬼片而失去探索自我慾望的關鍵通道，你將會體悟更多一些樂觀的未來，發現你並不是一個人、你也並非那麼無能為力。
我們都不孤單，讓我們一起與鬼同行！

作者

紀昀 著

字曉嵐，生於清雍正二年，卒於嘉慶十年（1724.7.26-1805.3.14），河北省獻縣人。出生在一個世代書香之家，三十一歲中進士，授編修一職。乾隆三十三年，因捲入虧空案，被發配到新疆，佐助軍務。後召還，受命為《四庫全書》總纂官。紀曉嵐性格幽默，與乾隆君臣之間，有許多軼事在民間流傳下來。


東籬子 解譯者

男，1968年生，河北省邯鄲市人。吉林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曾在邯郵鋼鐵公司任中學教師、《邯鋼報》編輯等。主要作品：《首席執行官》、《諸葛亮日記》、《邊讀邊悟茶根譚》、《素書全鑑》等。

目錄

卷一　灤陽消夏錄【一】
卷二　灤陽消夏錄【二】
卷三　灤陽消夏錄【三】
卷四　灤陽消夏錄【四】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
卷七　如是我聞【一】
卷八　如是我聞【二】
卷九　如是我聞【三】
卷十　如是我聞【四】
卷十一槐西雜志【一】
卷十二槐西雜志【二】
卷十三槐西雜志【三】
卷十四槐西雜志【四】
卷十五姑妄聽之【一】
卷十六姑妄聽之【二】
卷十七姑妄聽之【三】
卷十八姑妄聽之【四】
卷十九灤陽續錄【一】
卷二十灤陽續錄【二】
卷二十一灤陽續錄【三】
卷二十二灤陽續錄【四】
卷二十三灤陽續錄【五】
卷二十四灤陽續錄【六】
附錄 紀汝佶六則

序／導讀

前言

《閱微草堂筆記》是清代鴻儒紀昀晚年所作的筆記小說集，為清代文言筆記小說的代表作。
紀昀（1724-1805），字曉嵐，一字春帆，晚號石雲，道號觀弈道人，直隸獻縣（今屬河北滄州市）人。紀昀歷雍正、乾隆、嘉慶三朝，乾隆十二年（1747）應順天鄉試，中解元；乾隆十九年（1754）中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歷任武英殿纂修、功臣館總纂、國史館總纂、方略館總纂、福建學政、三通館提調、翰林院侍讀學士、江南鄉試副考官等職。乾隆三十三年（1768）因受兩淮鹽案牽連，被發配新疆。後因乾隆皇帝修書需要，由劉統勳薦舉，將其從新疆召回，於乾隆三十八年（1773）起，任《四庫全書》總纂官。後任翰林院侍讀學士、文淵閣直閣事、起居注官、詹事府詹事、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等職，官至禮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加太子少保。嘉慶帝御賜碑文「敏而好學可為文，授之以政無不達」，諡號文達。
《閱微草堂筆記》成書於清朝乾隆五十四年（1789）至嘉慶三年（1798）間，是紀昀從66歲到75歲，歷時近十年完成。原書共二十四卷，包括《灤陽消夏錄》六卷、《如是我聞》四卷、《槐西雜誌》四卷、《姑妄聽之》四卷、《灤陽續錄》六卷。由紀昀門人盛時彥編纂校訂。
《閱微草堂筆記》題材宏富，內容廣泛，記錄了當時代前後流傳的各種狐鬼神仙、因果報應、勸善懲惡等鄉野怪談，以及作者親身經歷過的、道聽途說的各種新奇故事，包括官場見聞、炎涼世態、奇聞軼事、風土人情、京師風尚、邊地民俗、文人世界，以及作者和親友的家庭軼事等，深刻地反映了清代駁雜的社會生活、人情風貌。
《閱微草堂筆記》卷帙浩繁，共約40萬字，有故事1200餘則。每則故事前，紀昀幾乎都指出了它的講述人或間接講述人，以顯示這些故事並非虛構。在這些作者號稱的「原生態」故事中，我們可以瞭解當時人們對神仙的信仰，對鬼怪的態度，對婆媳關係、主僕矛盾的看法，還可以從中窺見「人情練達即文章」的為官之道、做人技巧以及處世哲學。
《閱微草堂筆記》是一部內容豐富、風格獨特的文言筆記小說，具有深刻的思想內涵和很高的藝術成就。因此，紀昀寫作此書時，每完成一卷，書商們便爭相刊刻發售，一度「洛陽紙貴」，受到熱烈追捧。由於歷史的原因，《閱微草堂筆記》在新中國成立後一度未能進入大眾的視野。近年來，因其不可抹殺的價值、地位和現實意義，該書越來越多地受到人們的關注。
為了幫助讀者更好地瞭解《閱微草堂筆記》，我們精心編排了本書。本書原文以北平盛氏刻嘉慶五年（1800）庚申本為底本，道光十五年（1835）乙未鄭開禧序本為參校本，同時參校其他版本，改正錯訛，以臻完善。因篇幅所限，本書選取了部分章節進行了解譯。書中注釋和譯文力求精準、流暢，若有不當之處，敬請批評指正。

解譯者


導讀 托狐鬼以抒己見——窺微於紀昀筆記之外

《閱微草堂筆記》是清人紀昀在晚年撰寫的志怪小說合集，它原來是《灤陽消夏錄》、《如是我聞》、《槐西雜志》、《姑妄聽之》、《灤陽續錄》這五種先後刊布的短篇故事，紀昀在重刻新版時交由門人盛時彥整理，合為一部，稱為《閱微草堂筆記五種》。
紀昀以文學見長，在將這些述異言怪的故事集結成書之前，歷任武英殿、國史館、方略館等殿閣纂修、總纂職，爾後又受詔擔任《四庫全書》總纂官，總理編書之事，當時在士大夫階層中，學而優則仕、經世致用，是士大夫生涯的理想目標，在這層意識下，將一身文才學識致力於搜羅稗官野史、記存街談巷議的士人，顯然是「不入流」的。然而，紀昀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子部總敘》的鋪陳，以所謂「稗官所述，其事末矣，用廣見聞」，道出筆記小說雖然敘事淺末，仍可為讀者增廣見聞，有助於「旁資參考」，《閱微草堂筆記》的編寫，也等於是紀昀從官方立場，對於小說文類的支持與肯定，如其所宣揚，小說內容的紀實成分存有廣備見聞的積極企圖，而追究淵源，蒐羅軼聞往事的終極目的，是希望從故事中汲取出道理、義訓，以求教化人心。紀昀門人盛時彥於序文嘗言「其近於正者，於人心世道亦未嘗無所裨歟！」從教化人心的方向肯定了筆記小說的經世價值。
在紀昀《閱微草堂筆記》的私人書寫裡，各種奸佞惡徒、鬼怪妖魔的情節，縱然離奇得不可思議，他卻不但能夠將故事來源交代得清楚明白，又往往能在故事尾聲，留下值得發人深省的繞樑餘音，兼有紀實與經世的精神，隱藏在故事背後的道理卻直指人心，古諺所謂「多聞闕疑，慎言其餘」，或許，也可移為紀昀寫作時的註腳。
《閱微草堂筆記》的刊布與熱銷，鼓動著清代方興未艾的文藝風潮。在今日的學術研究中，《閱微草堂筆記》不僅被列在六朝以來的志怪小說類別中，也是清代志怪小說的代表作品，除了與時代稍早的蒲松齡《聊齋志異》相埒，亦與同時代的袁枚《子不語》（後更名為《新齊諧》）並名當世，成為時人摹擬、仿作的參考典範。
魯迅曾在《中國小說史略》（第二十二篇 清之擬晉唐小說及其支流）講解《閱微草堂筆記》的特色，說：「然較以晉宋人書，則《閱微》又過偏於論議。蓋不安於僅為小說，更欲有益人心，即與晉宋志怪精神，自然違隔；且末流加厲，易墮為報應因果之談也。」
又說：「惟紀昀本長文筆，多見秘書，又襟懷夷曠，故凡測鬼神之情狀，發人間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見者，雋思妙語，時足解頤；間雜考辨，亦有灼見；敘述復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後來無人能奪其席。固非僅借位高望重以傳者矣。」
魯迅先生遍覽古今小說，詳察前後脈絡，點明了這部作品的精髓與價值。原來紀昀妙筆生花，他在書中所寫下的種種奇情異事，無一不是「發人間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見」，諸般妖魔鬼怪皆是世人心性的照映。作者假托萬物怪變以探人世之情，開拓出一片「天理」與「人欲」的對話空間，在敘事中除了流露著作者的才情，既有博學鴻儒的不凡識見，亦是尋常俗儒難以企及的手筆。
本書在原著的千餘則故事中，選取一百九十三則再加解譯，其間「雋思妙語，時足解頤」，讀者在發掘每則志怪故事背後所隱藏的作者幽思之餘，相信也能為各位帶來生活樂趣與人生啟示。

朱生亦／哲學新媒體專欄作家

試閱

筆記
【原典】
乾隆巳酉夏①，以編排秘笈，於役灤陽②。時校理久竟，特督視官吏題簽庋架而已③。晝長無事，追錄見聞，憶及即書，都無體例。小說稗官，知無關於著述；街談巷議，或有益於勸懲④。聊付抄胥存之⑤，命曰《灤陽消夏錄》云爾。
【注釋】
①乾隆巳酉：乾隆五十四年（1789 年）。
②於役：行役，指因公務奔走在外。灤陽：今河北承德市，因在灤河之北，故名。
③庋（音同軌）架：放置在架子上。④勸懲：勸誡。
⑤抄胥（音同需）：古代負責繕寫的小官吏。
【譯文】
乾隆巳酉年的夏天。由於編排皇家藏書，我在灤陽任職，當時，書籍校對、整理的工作已經完成很長一段時間了，只剩下督察相關官吏做好書籍的標記，和上架的差事，賦閒下來的白天時間很長，無所事事，我便追述以往所見所聞，記起的就隨手記錄下來，沒有一定的體例，且內容都是些野史傳聞，我自知，這與著述方面沒有多大關聯，不過那些街談巷議，或許對別人有勸誡作用，因此遇事就讓抄胥抄寫、編輯起來，並起書名為《灤陽消夏錄》。

老學究
【原典】
愛堂先生言：聞有老學究夜行，忽遇其亡友。學究素剛直，亦不怖畏，問：「君何往？」曰：「吾為冥吏，至南村有所勾攝①，適同路耳。」因並行。至一破屋，鬼曰：「此文士廬也。」問：「何以知之？」曰：「凡人白晝營營，性靈汩沒②。唯睡時一念不生，元神朗澈，胸中所讀之書，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竅而出，其狀縹渺繽紛，爛如錦繡。學如鄭、孔③，文如屈、宋、班、馬者④，上燭霄漢，與星月爭輝；次者數丈，次者數尺，以漸而差；極下者亦熒熒如一燈照映戶牖。人不能見，惟鬼神見之耳。此室上光芒高七八尺，以是而知。」學究問：「我讀書一生，睡中光芒當幾許？」鬼囁嚅良久曰⑤：「昨過君塾，君方晝寢。見君胸中高頭講章一部⑥，墨卷五六百篇⑦，經文七八十篇，策略三四十篇⑧，字字化為黑煙，籠罩屋上。諸生誦讀之聲，如在濃雲密霧中。實未見光芒，不敢妄語。」學究怒叱之，鬼大笑而去。
【注釋】
①勾攝：拘捕，傳拿。②汩（音同古）沒：埋沒、沉沒。
③鄭：指鄭玄，東漢末年的經學大師。孔：指孔安國，孔子十代孫，西漢經學家。
④屈、宋、班、馬：分別指屈原、宋玉、班固、司馬遷。⑤囁嚅：想說又不敢說，吞吞吐吐的樣子。
⑥高頭講章：指八股時文家解釋《四經》的講義。因列於朱熹注的《四書》的書眉（高頭）上，故名。
⑦墨卷：指明清科舉考試試卷的一種名目。
⑧策略：古代讀書人為參加科舉考試而準備的壓題文章。
【譯文】
愛堂先生說：聽說，有位老學究在走夜路時，忽然遇到了他死去的朋友。老學究因性情剛直，所以倒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便問亡友：「你這是要去哪裡？」亡友答：「我現在在陰間當差，要到南村去勾攝人，恰好與你同路。」於是兩人就一起趕路。到了一間破房子前，鬼說：「這應當是文人的家。」老學究問鬼是怎麼知道的？鬼說：「一般人在白天都忙於生計，心中盡是俗念以致淹沒了本來的性靈，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什麼也不想，性靈才清朗明澈，所讀過的書就會字字都射出光芒，透過他全身的竅孔向外發散出來，那樣子飄飄渺渺、色彩繽紛，如錦繡一般絢爛。學問像鄭玄、孔安國，文章像屈原、宋玉、班固、司馬遷的人，所發出的光芒直衝雲霄，與星星、月亮爭輝，不如他們的，光芒也有幾丈或者幾尺高，依次遞減。
即使是最次級的人，也能像小油燈一樣發出微弱的光，照見門窗。不過這種光芒人眼是看不到的，只有鬼神才能看見。而這間破屋內光芒高達七、八尺，所以，我知道這是文人的家。」老學究聽了便問：「我讀了一輩子書，睡著時光芒有多高？」鬼欲言又止沉吟了好久才說：「昨天經過你的私塾，你正在午睡，我看見你胸中有一部高頭講章，五、六百篇墨卷、七、八十篇經文和三、四十篇策略，字字都化成了黑煙籠罩在屋頂上。那些學生的朗讀聲，好似密封在濃雲迷霧之中實在看不到一絲光芒，我不敢說假話。」老學究聽了怒斥亡友，鬼大笑著走了。